第1章

“那一年,他与她一起去泰国旅行,她却再也没回来。”

“几年后,他在花瓶里找到了仍旧活着的她……”

第一章:曼谷烈日

记忆中的曼谷,是泼水节时那铺天盖地、带着祝福和凉意的水花,是考山路夜市喧嚣鼎沸的人声、混合着烤肉串和热带水果甜腻香气的人间烟火,是玉佛寺内金碧辉煌、宁静肃穆中透着的虔诚气息,更是林晚清那张永远如同盛夏阳光般灿烂、能驱散一切阴霾的笑脸。

陈默此刻站在暹罗广场摩肩接踵的人潮中,炙热得仿佛能融化柏油路的阳光直射下来,灼烧着他裸露的皮肤,空气中弥漫着汽车尾气、行人汗液、街边小摊香料和成熟水果混杂在一起的、熟悉又令人窒息的东南亚气息。

一切似乎都与三年前别无二致,但一切又都蒙上了一层无法穿透的、毛玻璃般的扭曲感,仿佛整个城市都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微微变形。

三年前的此时,他和晚清,两个刚刚挣脱大学象牙塔束缚、满怀对世界无限好奇和憧憬的年轻人,带着积攒已久的旅费和一颗雀跃的心,踏上了这场计划已久的泰国毕业旅行。

林晚清,她的名字就像她的人一样,夜晚般乌黑顺滑的长发,清晨般清澈透亮、仿佛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眸。她是学校摄影社的骨干分子,那台有些年头的尼康单反几乎成了她的半永久配饰,镜头后的那双眼睛,永远闪烁着发现美、记录美的惊喜光芒。

她活泼、开朗,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快乐云雀,对异国他乡的一切都报以最大的热情。

她会为了一碗地道酸辣的冬阴功汤而兴奋地手舞足蹈,会大胆地用临时抱佛脚学来的蹩脚泰语跟路边的水果摊贩讨价还价,哪怕沟通不畅也能笑得前仰后合,会在飞驰而过的突突车上紧紧抓住陈默的手臂,感受风掠过发梢的自由,放声大笑,也会在夕阳将湄南河水染成金色的傍晚,安静地靠在他并不宽阔却让她安心的肩头,低声诉说着对未来生活的无限遐想——要一起去更多的地方,拍下更多的风景,要有一间洒满阳光的工作室,还要养一只懒洋洋的猫。

“陈默,等我们老了,走不动路了,也要每年挑个地方,慢慢走,慢慢看,好不好?”她仰起脸,夕阳的余晖在她眼中跳跃,亮晶晶的,像盛满了揉碎的星河,充满了对生命最本真的热爱。

“好,去哪儿都行,只要你在我身边。”陈默握紧她微凉的手,心里被一种踏实而饱满的幸福填得满满的,仿佛拥有了她就拥有了对抗整个世界的勇气。那时的他,天真地以为,牵住了她的手,就真的能抓住流逝的时光和所有的阳光。

命运的转折,来得猝不及防,如同热带午后毫无征兆的暴雨。旅程的第五天,他们计划前往曼谷远郊一个据说更原生态、更能体验当地风情的水上市场。路程比旅游攻略上写的要遥远和曲折,当地的公共交通系统也显得混乱而缺乏明确的指示。

在一个看起来熙熙攘攘的公交枢纽站,他们跟着一群看似游客的人,上了一辆外观与普通公交车无异的私营巴士。车上气味混杂,挤满了各种肤色的乘客,有沉默寡言的本地人,也有几个像他们一样背着大包小包、脸上带着好奇神色的欧美背包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