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
“主任，我要办离职。”
沈书念将一份叠得整整齐齐的辞职信放在车间主任的办公桌上，声音平静，听不出一丝波澜。
车间主任老周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，诧异地抬起头：“小沈？你这是怎么了？干得好好的，你可是厂里的技术标兵！是家里有啥困难？还是工作上不顺心？有啥困难组织上能帮你解决。”
沈书念嘴角牵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苦笑。
解决？
她和耿明辉之间已经不可能了。
因为他的白月光回来了。
“谢谢主任。”她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，“还麻烦帮我提交审核。”
主任看着她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，叹了口气，拿起印章在她的离职申请上重重按了下去：“唉……可惜了你这手好技术了。你这手续审批下来可能有些麻烦，你到时候再来一趟。”
沈书念魂不守舍，也没详细问。
走出纺织厂办公楼，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。
沈书念眯了眯眼，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被风吹得贴在身上，勾勒出单薄的身形。
她拎着一个旧布包，朝厂家属院走去。
一路上，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那清晰的痛感不断地提醒她——这不是梦。
耿明辉的白月光宋清清回来了。
她该让位了。
“小沈！回来啦？”刚进家属大院门，热心的邻居吴大妈就招呼道，“你家耿厂长今天还没回来？今天不是你爸的忌日吗？你们得早点去祭拜了。”
沈书念含糊地应了一声，只想快点回家。
她一早就去了父亲坟前，对耿明辉，她已经不指望了。
“你们婚期马上就到了，老沈泉下有知，也安心了。”吴大妈声音里尽是叹息。
沈书念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，只是点点头，加快了脚步。
她逃似的推开大门，想躲避所有人的目光。
“哟，沈书念，没去祭奠？”耿明辉的弟弟，耿宇庆斜眼瞥见她，嗓门尽显嘲讽，“我哥他今天不会陪你去的，清清姐一早就来厂里找他。”
沈书念的手指猛地收紧，旧布包的带子勒得掌心生疼。
她至今记得刚进纺织厂那年，他跟父亲夸自己，说：“沈叔，果然虎父无犬子。”
他看着她熟练处理断纱、精准操作机器的样子，眼里有惊艳的光。
他在众目睽睽下握住她的手，声音低沉有力：“沈书念同志，你很有天赋，留在纺织厂，将来沈叔一定以你为傲。”
手心传来炙热的温度。
那一刻，所有围观的人都在起哄，她羞红了脸，心却跳得像擂鼓。
他是谁？
国营红星纺织厂最年轻有为的副厂长，技术尖子，模样英俊，厂里多少姑娘的梦中情人。
她却只是刚进厂没多久的临时工。
可他偏偏看中了她的技术，亲手将她调进他的技术攻关小组，手把手教她看图纸、调试新机器。
冬天加班时他会给她捎个热乎乎的烤红薯，夏天会把自己的绿豆汤让给她喝。
她拼了命地学技术、搞革新，不仅仅是为了他那句话，更是为了能离他近一点，再近一点，能配得上他欣赏的目光。
后来，他们真的定亲了。
定亲宴上，他拉着她的手，当着满堂宾客的面，对父亲说：“沈叔，请放心的把书念交给我，能和沈书念同志在一起，是我耿明辉这辈子最大的福气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