包间的桌上排放满了高档精致的菜肴,正中间还有一只裱花精美的生日蛋糕。
席承望一个人坐在桌边,板着脸,一口一口地喝着红酒。
门一响,席承望皱眉望向突然闯进包间内的人,有些不满。等发现来人浑身酒气,而且进来后就立刻把门关上了,席承望暗自警惕,伸手握住了红酒瓶——只要来人敢做出什么攻击性的动作,就给他来一个脑袋开瓢。
进门那人抬起头,席承望发现对方是一个年纪不大、长相秀美的青年。虽然看上去醉得很厉害,但说话依然很有礼貌:“抱歉,打扰您用餐了。我遇到了一点麻烦……”
席承望看着青年因为醉酒而潮红的脸色,一双漂亮的凤眼中还泛着蒙蒙的水雾,大概能猜到对方遇上什么麻烦了。只是……为什么这个人看上去,还有些眼熟?席承望在脑中仔细地搜索,却一无所获。他站起身,向着青年一步一步走过去。
青年的眼神有些失焦,但还是努力朝着席承望的方向望过来:“非常抱歉,我想我喝醉了。”虽然靠抓住门把手,努力支持身体,但看得出来,青年已经腿软得没有力气了。
席承望伸手把人就近扶到座位上,又端了杯水过来,让他就着自己的手喝。青年乖巧地喝了几口,然后对着桌上的花瓶道了声:“谢谢。”
……真是醉迷糊了。席承望嘴角抽了抽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听到这句话,青年迷茫地抬起头,眼神逐渐涣散,最后留下了一句“麻烦你了”,就昏睡过去。
这下可麻烦了。席承望看着倒在椅子上秒睡的人有些傻眼,只能暗道一声得罪了,伸手摸向对方的衣兜和裤兜,掏出一只钱包来。
“桑、余。”席承望看着身份证,一字一句念出青年的名字。身份证上,一个看上去比现在模样更为稚嫩的桑余笑得眉眼弯弯。这时,席承望终于想起来,为什么觉得对方眼熟——
一年之前,席承望接了一部古装剧,饰演一名刺客。在剧的前几集,刺客因为国仇家恨,前去刺杀邻国皇帝。但是这场刺杀最终没有成功,在危急关头,邻国太子识破了他的意图,替皇帝挡住了致命一剑,而太子也因为被刺中要害当场死亡。
桑余扮演的就是那个飞扑过来挡剑的太子。
席承望自认不是好心泛滥的人,如果昏睡在椅子上的是其他陌生人,他可能就叫来服务员,请酒店自行处理。但桑余的话……
虽然那次的两人合作,桑余就是个戏份比群众演员稍微多一点的龙套,但席承望还是记住了他。不是因为桑余出众的样貌,而是因为他认真的工作态度。
有一次,席承望从候场的一群演员身边经过,其他人要么捧着手机玩,要么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八卦,只有桑余坐在小板凳上捧着剧本认真看。
席承望的视力很好,他多看了几眼,发现桑余的剧本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。明明是个只有三集戏份的小角色,却能这么认真地对待工作,这份态度实在是难得。
而在刺杀那场戏正式开拍时,原本桑余只需要在席承望一剑刺过去的时候扑过来就可以了,摄像机会拍摄刺客面部特写,给太子的只有一个被剑穿透的背影。换言之,这场戏甚至不需要桑余有多少演技。
但桑余的表演非常到位,眼神空洞,逐渐失去生机,甚至让跟他面对面的席承望都有了一丝真的杀人般的恍惚。
那场戏之后,席承望跟自己的经纪人打听过桑余,得知对方是灿星娱乐的艺人,觉得有些可惜。不过日子一久工作一忙,这件事这个人在脑海里也就逐渐淡忘了。
看着眼前睡得不省人事的桑余,席承望内心有些了然。毕竟灿星娱乐那些手段,在娱乐圈几乎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了,如果联系桑余的经纪公司,怕是自己前脚走,后脚这人就要被打包送到谁的床上了。
席承望思虑再三,拿出手机,拨通了私人医生的电话。
“Hi,Andy。”
“亲爱的帅哥~Happy Birthday!生日宴会结束了吗?”
Andy是个40多岁的白人大叔,在某知名私立医院就职。从5年前开始,兼职给席家当私人医生。这人医术精口风紧,就是说话总带着点奇奇怪怪的文艺范儿和翻译腔。
“Andy,现在方便出诊吗?我这边遇到一些麻烦。”
“是欢欢小姑娘喝多了不舒服吗?”Andy的声音带着下班后的轻松愉悦,“来杯鲜榨橙汁,会有帮助的。”
“不是我妈。”席承望直奔主题,“是一个艺人,我觉得他醉得有点不正常,你过来看看。”
“没问题。你知道的,三倍诊金,我会追随你到天涯海角。”Andy那边传来收拾物品的声音,“定位发给我,马上到。”
在Andy到达前,席承望时不时伸手探一探桑余的鼻息。如果说之前席承望的内心还充满了因为父母提前离场而产生的失落,那么现在,所有的情绪都被这一突发事件打断了。
席承望的父亲席鹏是知名影帝,母亲沈欢欢是美艳女星,两人因戏结缘,闪电结婚、闪电生子又闪电离婚。
现在,三个人虽然都在娱乐圈,但一年到头聚在一起的次数一个手掌就能数得过来。而席承望的生日宴就是少有的三人团聚的机会了。
每年,席承望都会提前安排好日程,订好场地,有时甚至会空出一整天的时间来等待。也许他的父母以后会组建起其他家庭,但对于席承望来说,只有他们三个人的家,才是属于自己的家。
但席鹏和沈欢欢都没有仔细体察过席承望的心思,两个人一见面就吵,再加上本来就忙,能空出来的时间往往只有一个晚上,甚至只有几个小时。比如今晚,席鹏匆匆露了个面,把礼物塞给儿子就走了;沈欢欢吃到一半,接了个电话,也走了。徒留下一桌子精美菜肴,无人问津。
在席承望第八次伸出手探到桑余的鼻子下方时,Andy到了。
“wow~是个睡美人。”Andy边说边打开随身小皮箱,用酒精凝胶搓搓手,然后翻开桑余的眼睑看了看。又拿出各种仪器一通忙乎,最后宣布:“你的朋友应该是一边喝酒,一边吃了少量安眠药。”
“会有什么不好的反应吗?”
“会睡得沉一些。以后最好还是不要用酒服药。”Andy无奈地摇摇头,“睡一觉就没事了。可能会有几天头疼、犯困。”
桑余睡得这么死,自然问不出联系人,又不忍心丢给酒店,也不能还给灿星娱乐。席承望觉得自己真是接了个烫手山芋,他皱着眉头想了想,把主意打到了Andy身上。
“Andy,你能不能把他带回家?”
“NO!”白人大叔表情夸张地拒绝了,“我的太太会kill我的。她讨厌一切漂亮的人接近我,嘿嘿,她太在乎我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郭岩呢?找你的经纪人。”
“他正在度蜜月。”
“噢~只羡鸳鸯不羡仙。”Andy行动迅速地收拾完自己的小皮箱,“还有什么其·他·需要我帮忙的吗?”
席承望认命地叹了口气:“帮我把他搬到车上去吧。”
“乐意效劳。”
车开到半路,颠簸了一下,桑余迷迷糊糊地哼了两声,眼睛睁开一道缝。
席承望用眼角瞥到了桑余的动静,有些生硬地开口问道:“你家在哪?我送你回去。”
桑余意识不太清楚地转头朝向席承望,露出一个毫无攻击力的笑容。
也不知道桑余到底听见了他的问题没有,席承望只好提高声量又重复了一遍:“你住在哪里?”
桑余这次终于开口了,说了一个根本不在本市的地址。席承望有点无力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,等他想再问桑余有没有可以联系的朋友时,发现桑余倒在副驾上又陷入了熟睡。
“……”
席承望只好迅速把车开回自己的公寓,像做贼一样把桑余从地库抱进了家。
同情归同情,麻烦也是真麻烦。席承望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心软了,但是现在人都搬进家门了,还能怎么办。自己发的好心,跪着也要把事情做完。
好在桑余睡着时一动不动、闷声不响,甚至连呼吸声都很轻。再想想之前桑余在剧组的表现,席承望原本有的一点点迁怒的小情绪也歇了下去。
以他对灿星娱乐手段的了解,桑余这么一副好样貌,如果想要红,是不可能直到现在都还是个十八线小明星,只能接点龙套角色过活。大概是不愿意用那些手段往上爬,然后被灿星娱乐有意打压雪藏了吧。
席承望把桑余安顿到客房,又帮他换上睡衣,再把桑余满是酒气烟味的衣服扔进洗干一体机里。
第二天,桑余睁开了眼睛,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,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掉了。
完全没有前一晚记忆的桑余在线懵逼:我是谁?我在哪?这是什么情况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