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锦是被溺死的,被她心爱夫君,杀死在了两人共同生活的庭院。
冰冷的井水从口鼻疯狂涌入,挤压着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。
苏锦视线定格在,井口那张曾经温文尔雅,此刻却扭曲如恶鬼的脸。
那是她的夫君,新科状元柳文昌。
他穿着大红的状元袍,嘴里说的话却令人胆寒。
“锦娘,不要怪我。我感激你能支持我读书,但如今我已金榜题名,你这乡下绣娘,如何配得上这状元夫人之位?尚书的千金在等我了。你且安心去吧。”声音隔着水波,冰冷又残忍。
“你会遭报应的!”苏锦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。
意识彻底涣散,苏锦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,滔天的恨意如同井底的寒冰,将她每一寸骨头都冻裂。
若有来世,她定要剥了他的皮,抽了他的筋,让他永世不得超生!
———
“锦娘,锦娘?你这孩子,想什么?王媒婆跟你说的话你听到没有?”
一道柔和的女声将苏锦从混沌中拉扯出来。
苏锦猛地睁开眼,刺目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,熟悉的景象撞入眼帘。
低矮的茅草屋,被磕碰掉一角的木桌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皂角清香和一丝劣质脂粉味。
苏锦此时正坐在自家堂屋的矮凳上,手里还捏着一只半旧的茶盏。
眼前坐着穿着紫色卦衫、头上插着朵大红绢花的王媒婆,她正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。
旁边坐着母亲赵氏,她的眼里带着几分讨好和期盼。
苏锦的心脏疯狂跳动,几乎要撞破胸腔。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,纤细,却因长年刺绣带着薄茧,是自己少女时期的手。
她竟真的重生了!重生回了十六岁这年,王媒婆上门为柳文昌说亲的这一天!
上辈子,她被柳文昌那“谦谦君子、前途无量”的假象和王媒婆的巧舌如簧所惑。
想着自己家境贫寒、且母亲盼她找个读书人,懵懵懂懂地点了头。
“哎哟,锦娘可是欢喜傻了?”王媒婆见她不语,只当她害羞。
拍着大腿笑道:
“不是老婆子我夸口,那柳秀才可是咱们镇上头一份,年纪轻轻啊就中了秀才!将来中举人、考进士,那是板上钉钉的事。多少人家想把闺女嫁过去,人柳秀才都看不上,独独就看中了锦娘你的一手好绣活!这嫁过去,可是现成的秀才娘子,日后就是官夫人,享不尽的富贵!”
一手好绣活?
苏锦娘心底冷笑。是啊,他确实看上了自己的好绣活,上辈子她像个不知疲倦的织机,日夜刺绣换钱,供他笔墨纸砚,供他交际应酬,供他赴京赶考。
熬瞎了眼睛,累垮了身子,换来了什么?是他功成名就后的背叛!
享不尽的富贵?那富贵,是她血肉白骨堆砌!
她死死攥着手中的茶盏,指节泛白。
赵氏见女儿脸色发白,神情异样,只当她是紧张,忙低声劝道:“锦娘,柳秀才是好人家的孩子,读书知礼,你…”
“娘,”苏锦娘抬起头,打断母亲的话,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。
她转向王媒婆,脸上绽开一个恰到好处的、属于十六岁少女的羞涩笑容:“王婆婆,这门亲事,听着是极好的。”
王媒婆和赵氏同时松了口气,脸上露出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