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兰主任？”凌霜挑了挑眉毛，话还没说完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。
沈默抱着半人高的旧档案盒站在门口，橙色防晒衣的帽子歪在脑后，活像一只偷偷溜进办公室的大橘子。
他向凌霜点了点头，把U盘放在周伟国的桌上，说：“这是去年的文书档案备份，记得转存一下。”转身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，“周工，你显示器右下角那个漏洞提示该处理了，上周我帮你修电脑的时候就看见了。”
周伟国的脸一下子红了：“我、我这就去弄！”
凌霜盯着沈默晃出去的背影，突然想起昨天他塞到自己桌上的那杯冰美式——平时这个祖宗连接水都要等午休人少的时候才去。
在回办公室的路上，沈默拿出手机翻看聊天记录。
凌霜最近三天给信息中心发了八条催促消息，最后一条还带了感叹号。
他嘴角微微上扬，拐进楼梯间，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——封皮上写着“咸鱼生存指南”，内页密密麻麻地记着《全市政务信息化建设推进方案》的条款索引。
“找到了。”他翻到折角的那一页，“咔嚓”一声拍了张照。
附件二第三条写着：“重点项目享有优先接入权，审批不得超过三个工作日。”右下角盖着市政府办公厅和市纪委的红章，红得刺眼。
他打开微信，给凌霜发了一条消息：“凌科长，帮朋友问个事儿——要是有人卡住重点项目的网络端口，算不算违抗市政指令？”配图是条款的截图，外加信息中心“评估未完成”的回复截图。
最后还补了一句：“标题我都想好了：《某部门公然拖全市重点工程后腿？》”
凌霜盯着手机，咖啡杯悬在半空中。
她点进文件链接，市政府官网的红头文件明晃晃地挂在那里。
再看时间——信息中心已经拖了四天了。
“好你个柳惠兰。”她把工牌挂在脖子上，抓起材料就往副市长办公室跑去。
下午三点，在分管副市长的周例会上，凌霜把材料往桌上一摊，说：“项目端口被卡了四天，违反了市政2023年17号文第三条。”她抬眼扫过信息中心主任那张煞白的脸，“需要我念一遍问责条款吗？”
信息中心主任额头冒出了汗：“那啥……是我们沟通有误！端口马上开通！”
综合办公室的百叶窗拉得严严实实。
柳惠兰听着手机里下属的汇报，手里的茶杯“咔”地一声裂了一道缝。
茶水渗了出来，在檀木桌上晕开了一个深褐色的印子。
“查！必须给我查出来是谁走漏了风声！”她扯着嗓子喊道，可话还没说完，就看见窗外闪过凌霜的身影——那女人正抱着笔记本往机房跑，脸上的笑容都快藏不住了。
晚上八点，沈默窝在沙发里拆拼团买的冰丝凉席。
手机“叮”地响了一声，是王有才的微信消息：“小沈啊，我怎么觉得最近局里的事儿你都门儿清啊？”
他打字回复：“王哥，我就是一个想准点下班的普通人。”发送之前又补了一个猫猫摊平的表情包。
关掉手机，他掀起床垫，一本硬壳笔记本滑了出来。
封皮上“咸鱼法典”四个大字力透纸背，内页贴着从《政府采购规程》到《政务信息化方案》的剪报，旁边用红笔标着：“卡流程？查联合发文。”“推责任？找签字留痕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