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把人贩子的“货”藏了起来。
那是个发着高烧、浑身滚烫的小女孩,像只被雨打湿的雏鸟。
黑狗帮的疤脸带着人,提着砍刀,正在锈水镇每一个阴暗的角落发疯似的搜找。
而我,一个靠翻垃圾堆活命的小混混,正把她死死捂在怀里,躲在散发恶臭的渔船隔层里。
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,我心脏快跳出嗓子眼。
因为只要她发出一丁点声音,我们俩,今晚都会变成锈水湾底沉着的“货”。
1
我缩在便利店后巷的垃圾箱后面,肚子饿得抽筋,像有只手在里面又拧又掐。
妈的,一个面包都没偷着。
巷子口有车压过水洼的声音,不是平常那种小轿车的轻快,是闷沉的、吃重量的响动。
一辆没牌照的旧面包车,刹停在后门。
车门哗啦一下打开。
是疤脸阿虎和耗子。
他们从旁边关门的店里拖出几个麻袋……不对,不是麻袋。
是孩子!
几个小孩,软绵绵的,眼睛闭着,像睡着了,又不像。
阿虎骂骂咧咧,揪着一个孩子的胳膊,像扔垃圾一样往车里塞。
耗子在旁边搭手,动作粗暴,孩子的头磕在车门框上,咚的一声。
我心里一阵翻腾。
他们把这当什么了?搬货吗?
我大气不敢出,指甲掐进手心。
完了,我撞见不该看的了。
这要被发现,我绝对会被沉进锈水湾喂鱼。
车灯猛地亮起,引擎轰鸣。
他们要走了。
我死死贴着垃圾箱,腐臭味儿钻进鼻子,但我动都不敢动。
求求了,快走,快走,当没我这个人。
车轮转动。
就在车要开走的瞬间,车门边一个小小身影动了一下。
一个小女孩,大概三四岁,从没关紧的门边滚了下来,软软瘫在湿漉漉的地上。
车里的人根本没察觉。
车灯扫过,我看见她小脸惨白,头发被雨水打湿,贴在额头上。
我的心脏停了一拍。
操。
他们忘了她。
或者说,根本没人注意到少了一个。
车尾灯的红光晕开在雨水里,越来越远。
巷子里只剩下雨声,还有那个躺在水洼里的小小身体。
我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跑啊!陈小光!赶紧跑!回你的管道窝棚去!当什么都没看见!
但我的腿像灌了铅。
那孩子动了一下,发出一声极轻的、小猫似的呜咽。
操!
我猛地窜了出去,膝盖磕在地上也顾不上疼。
我抱起她就往巷子深处钻。
她好轻,像一捧羽毛,又冰凉。
我的心跳得像要炸开,每一步都踩在水坑里,溅起浑浊的水花。
我不敢回头,拼命跑,钻进那些连黑狗帮都嫌弃的、更破更烂的小巷。
冷风像刀子刮过脸颊。
怀里的孩子一点声音都没有,只有细微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。
我拐进废弃化工厂的破铁门,熟门熟路地钻过锈蚀的管道丛林。
最深处,那个用防水布和捡来的破纸板搭的窝棚,就是我的“家”。
我把她放在那堆还算干的破布上,手都在抖。
她浑身湿透,冷得吓人,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。
完了,她在发烧。
她好像有点醒了,眼睛睁开一条缝,全是恐惧,嘴巴一瘪就要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