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
纳斯达克上市的钟声,是从客厅那台一百寸的液晶电视里传出来的。
声音很清脆,像是某种宣告。
屏幕上,顾言穿着一身熨帖的Armani高定西装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正举起一杯金黄色的香槟。
他身边的女人不是我,是苏晴。
他的白月光,回来了。
我把视线从他们交映的笑脸上移开,落在了面前的茶几上。
那上面放着一份文件,被顾言的车钥匙压着一个角。
白纸黑字,标题刺眼——《离婚协议书》。
门锁响了。
顾言回来了,他身上带着两种味道。
一种是香槟的甜,另一种是苏晴身上那款“绝世名伶”的香水味。
他扯了扯领带,随手把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,动作里带着一丝酒后的松弛和压抑不住的得意。
他走到我面前,将那份协议往我这边推了推。
金属袖扣在光洁的玻璃桌面上,划出一道轻微又尖锐的声响。
「温然,签了吧。」
他的语气很平静,像是在通知我,楼下便利店今晚有折扣。
我没有去看那份协议。
我的手指,正用力掐着沙发扶手的皮质边缘,指甲陷进去,留下几道无法复原的月牙白印痕。
「公司上市,净身出户,这是我们三年前说好的代价?」我问他。
我的声音有点哑,可能是因为一整天没喝水的缘故。
他似乎对我的问题感到有些不耐烦。
「我没那么绝情。」
他从他那只手工定制的钱包里,抽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,扔在了协议上。
塑料卡片撞在纸上,发出轻飘飘的一声“啪”。
「这里面有五百万。」
「你陪了我三年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。」
「这笔钱,够你找个小地方,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了。」
他看我的眼神,我太熟悉了。
像是在打量一件用旧了的,准备随时丢弃的家具。
那种眼神,三年来,每当苏晴的名字从他嘴里无意识地冒出来时,他看向我,都是这种眼神。
抱歉,但又理所当然。
「苏晴回来了,你知道的。」
他自顾自地走到酒柜旁,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。
晶莹的冰块撞击着玻璃杯壁,叮当脆响,像是在为我这三年的笑话伴奏。
「我不能让她受委屈。」
「她不像你,温然。」
「她为了我,放弃了维也纳音乐学院的offer,什么都没有了,现在,她只有我。」
我静静地看着他。
这个男人,我陪着他,从一间月租三千的二十平米工作室开始。
陪着他,为了一个几十万的项目,在酒桌上喝到胃出血。
陪着他,在他资金链断裂,连员工工资都发不出来的时候,我偷偷卖掉了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——一条钻石项链。
他当时红着眼眶抱着我,说:「然然,等公司上市了,我给你买一百条、一千条。」
现在,公司上市了。
他给了我一张五百万的卡,让我滚。
「所以,我这个替身,终于可以退场了?」
我扯了扯嘴角,伸手拿起了桌上那支,他专门用来签重要合同的万宝龙钢笔。
入手冰凉,沉甸甸的。
顾言的眉头,因为“替身”这个词,不悦地拧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