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,像泼洒开的浓墨,一点点浸染了窗框。
陈默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,望着楼下。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四十七分,小区里寂静无声,只有几盏孤零零的路灯在尽职地散发着昏黄的光晕。他指间夹着的烟,积了长长一截灰,忘了弹。烟头的红光在昏暗的室内一明一暗,像他此刻的心跳,规律,却带着一种沉闷的回响。
玄关处传来钥匙窸窸窣窣的声响,然后是门锁“咔哒”一声被拧开。苏晚回来了。
一股浓郁而复杂的香气先于人涌了进来,瞬间驱散了屋内残留的淡淡烟味。那不是她以前常用的那款清新茉莉,也不是他们恋爱时他送的某款少女甜香,而是一种更沉、更馥郁,带着点皮革与木质尾调的气息。陈默对奢侈品了解不多,但也隐约知道,这味道价格不菲。
他转过身。
苏晚正弯腰换鞋,身上是那套紧身的、印着某个张扬Logo的专业骑行服,将她的身材勾勒得曲线毕露。汗水将她额前的发丝濡湿,几缕黏在光洁的额角,脸颊因为运动泛着红晕,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、属于外面世界的兴奋与疲惫。
“还没睡?”她直起身,随口问了一句,声音有些沙哑,并没看陈默,径直走到餐桌旁,拿起自己的水杯,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凉白开。
“等你。”陈默的声音很平静,听不出情绪。他掐灭了烟,走到她身边,那股香水味更浓了,几乎有些呛人。“今天怎么又这么晚?”
苏晚放下水杯,用手背擦了擦嘴角,动作间带着一种不经意的敷衍:“不是跟你说了嘛,我们圈子里活动多,骑完车有时候还要一起吃点宵夜,交流一下。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,不好先走。”她说着,脱下骑行外套,里面只穿着一件运动背心,露出白皙的肩臂线条。
“交流需要到半夜?”陈默的目光落在她汗湿的脖颈上,那里光洁一片,什么也没有。但他记得,上个月她生日,他送的那条细细的铂金项链,她当时欢喜地戴上,说以后骑行也要戴着。好像,已经很久没见她戴过了。
“陈默!”苏晚的眉头蹙了起来,那点疲惫被不耐烦取代,“你又来了。跟你解释过多少次了,这是正常的社交!骑行圈就是这样,自由,无拘无束,你懂吗?别老是拿你那一套来框我。他们都是高端人士,跟咱们……跟我以前认识的人不一样,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。”
“高端人士。”陈默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,语调平平。他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,那双曾经清澈映满他影子的眼睛,此刻似乎蒙上了一层他看不透的纱。“所以,高端人士的圈子,香水味都这么……统一且昂贵?”
苏晚愣了一下,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声音拔高了些:“你什么意思?怀疑我?我累死累活骑了几十公里,回来还要接受你的审问?陈默,你能不能给我点空间?”
看着她理直气壮甚至带着委屈的表情,陈默心底那点微弱的火苗,像是被泼上了一瓢油,灼灼地烧了起来。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。三年的婚姻,有些争吵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。他看着她甩手走进浴室,关上门,很快,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。
那股浓郁的香水味还顽固地弥漫在空气中,像一张无形的网,罩得他有些喘不过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