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老城区的梧桐叶落得最厚的时候,陈默在巷尾的废品站里,用五块钱买下了那本线装书。

那天他揣着最后一张百元钞,刚从人才市场出来——第三十家公司拒绝了他,HR的笔在简历上划了道红圈,声音里带着点敷衍的惋惜:“三十岁了,还没升到管理岗,体力拼不过刚毕业的小伙子,技术也不算行业顶尖,我们要不起。” 风卷着梧桐叶扑在脸上,带着点秋凉,陈默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简历,纸页边缘被汗水浸得发卷,忽然没了回家的勇气。

出租屋在老城区的阁楼,斜顶漏风,一到雨天就滴滴答答往下滴水。房东的催租短信已经发了五条,最新一条是早上发的:“再拖三天,就把你东西扔出去。” 母亲的药费单还压在枕头下,白色的纸条上,数字像针一样扎眼。他摸出手机查余额,八十七块六毛,够买两桶泡面,撑不到明天。

他沿着老城区的巷子晃,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,两侧的砖墙爬着爬山虎,叶子已经开始发黄。晃到巷尾的废品站时,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拦了下来。废品站的老王头蹲在门口,背靠着堆得半人高的纸壳子,手里夹着根劣质香烟,烟卷烧到了过滤嘴,他却没察觉,咳得肩膀一抽一抽,脸憋得通红。

见陈默站着不动,老王头抬了抬浑浊的眼睛,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:“小伙子,要卖废品?”

陈默摇头,他身上除了简历,没什么能卖的——手机是三年前的旧款,卖了也值不了两百块;外套是地摊上淘的,洗得发白,没人要。老王头“哦”了一声,又咳起来,指了指脚边一个破麻袋:“今早收的,里面有本旧书,硬邦邦的,你要是喜欢,随便给点钱拿走,当废纸卖都嫌轻,占地方。”

陈默顺着他的手看过去,麻袋里露着个暗褐色的书角,边角磨得发毛,书皮上蒙着层灰,看起来比老王头的年纪还大。他本来没兴趣,可走了两步,又折了回来——那本书看着沉,刚才老王头拎的时候,胳膊明显往下坠了坠,摸起来不像纸,倒像某种硬邦邦的东西。

他蹲下来,从麻袋里把书拎出来,入手果然沉,比同厚度的字典重一倍还多。书皮是暗褐色的,不知道是什么材质,摸起来有点像木头,又比木头光滑,封面上没有字,只有一道浅浅的、像泪痕一样的折痕,从书脊延伸到书角,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。

“多少钱?”陈默问。

老王头抽了口烟,烟屁股烫到了手指,他慌忙甩了甩手,声音沙哑:“五块吧,够我买包止咳糖,最近咳得厉害。”

陈默摸了摸口袋,掏出最后一张五块纸币——还是昨天买早餐找的,边角有点卷。他递过去,老王头接了,塞进贴身的口袋里,又咳了两声:“这书啊,放我这儿三年了,是个老教授家收的,当时他侄子说没用,我看着怪可惜,就留着了,你拿去吧。”

陈默“嗯”了一声,抱着书往出租屋走。阁楼里没开灯,黑沉沉的,只有一扇小窗,能看到对面楼的烟囱。他把书放在掉漆的木桌上,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路灯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皮。忽然,指甲勾到了那道“泪痕”折痕,他用力抠了抠,“咔嗒”一声轻响,书脊竟然弹开了一条缝,里面泛着细碎的金光,像星星落在了书页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