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,一个男童从廊下跑来,奶娘在后面边追边喊:“少爷慢些,您的生辰面还没吃呢!”
男童胸前的长命锁上刻着生日“壬辰年六月初四”——也是我的头七。
原来,在我苦苦煎熬等着沈烬来救的时候,他忙着让别的女人怀孩子。
原来,我头七还没过,他就娶新妇,得麟儿,成了相爷的佳婿。
沈烬不悦地挑眉:“怎么?哑巴了?还是自知理亏不敢说话了?”
我眼底一酸,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。
幸好雨水够多,稀释了脸上的泪痕。
两个粗壮的仆妇得了肖楚绵一个眼神,立刻上前。
不由分说地架起我。
指甲掐进我的胳膊里,生疼。
肖楚绵柔声道:“姐姐犯过通奸大罪,理应沉塘,但妾知道夫君仁善,那就将她调教调教留在府里做个粗使丫头吧。”
沈烬爱怜地看向肖楚绵:“楚绵,你总是这么善良。”
肖楚绵勾了勾他的手:“一切都交给妾身,夫君别费口舌了,省得再脏了名声。”
沈烬点头。
默认了把我交给肖楚绵处置。
也默认了我“脏”。
看着他们郎情妾意的模样,我忽然不想解释了。
任由仆妇们推着穿过庭院。
当年我亲手侍弄的兰花都被移走了,换上了名贵的牡丹。
一砖一瓦承载着我跟沈烬回忆的家,只剩下陌生。
经过北院时,我下意识望向书房的方向。
那里曾见证过我和沈烬的恩爱。
沈烬作画,我便在一旁安静地刺绣,添香。
他握着我的手,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过“花不尽,月无穷,两心同。”
“看什么看!晦气东西!”一个仆妇狠狠推搡了我一把。
推得我一个趔趄,扑倒在青石板上。
膝盖磕破了皮,血珠被水洇开,淌了一地。
她们拖着我丢进后院柴房,把门从外面锁死。
浓重的灰尘气味让人喘不过气。
我蜷缩在角落一堆干草上,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。
不是因为冷,是心口有块地方,被沈烬的话捅出了一个大窟窿,呼呼地往里灌着风。
“风流够了?”
“舍得回来了?”
“该死在外面干净。”
“不觉得自己下贱吗?”
......
我曾以为我们是最懂彼此的人。
可他却被三言两语挑拨,轻易推翻了八年的恩爱厮守。
眸光一转,借着门缝透入的光,看到了一根褪色的,已有些松散的红绳,随意地缠在斧头把上。
红绳下端悬着一枚小小的磨得圆润的桃核。
桃核一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“沈”,另一面刻着同样稚拙的“顾”。
这是成亲第一年的除夕夜,我送给沈烬的节礼。
那时我们穷得连个像样的年货都买不起。
我便捡了颗桃核,用绣花剪一点一点刻了字,编成红绳送他。
沈烬将桃核放在最贴近心脏的地方。
抱着我,指着窗外的雪,温柔又郑重地说:“湄儿,待我金榜题名,定凤冠霞帔不负卿,若违背誓言,便如此雪——春暖殆尽,尸骨无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