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，狠狠凿在我的心上。那张冰冷没有表情的脸，那句“情绪化决策是最大的毒药”，此刻以最残酷的方式应验了。是我亲手把家族推向了深渊的边缘。那份被我轻易抛出的傲慢，原来如此昂贵。
寒意从脚底窜起，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。我看着父亲枯槁的脸，看着他眼中那片灰败的死气，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。颈间的钻石项链忽然变得烫得惊人，灼烧着皮肤。我用尽全身力气才抑制住摘下它狠狠摔在地上的冲动。
“还有办法吗？”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，空洞得不像是自己的声音。
父亲布满皱纹的手指痉挛般地抓住桌沿，指节捏得死白，绝望地摇头：“银行…老朋友…能想到的路都断了……除非……”他猛地停顿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钉在我脸上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光芒，“除非智擎收购！只有他能一口气接下苏氏的债务和烂摊子！蔓蔓……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！”
“收购？”这个词像一块巨石砸进死水，在我心里掀起惊涛骇浪。“去求他？求那个……”后面羞辱的词汇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。想到那张冷硬的脸，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，想到晚宴上自己失控的羞辱……巨大的抗拒几乎将我撕裂。让我去求那个被我当众斥为“暴发户”、“野蛮人”的男人？
“蔓蔓！”父亲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濒死的颤抖和哀求，“那是你爷爷一手打下的江山！是我们苏家的根基！爸爸求你了！”
他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过话。“求”这个字，千斤重锤般砸在我的胸口。我闭上眼，剧烈的挣扎撕扯着内脏。晚宴上陈淮冰冷的眼神和那句“情绪化决策”的嘲讽，与眼前父亲绝望灰败的脸庞重叠在一起。骄傲？尊严？在家族倾颓的废墟面前，轻飘飘得如同尘埃。那颗曾经象征着绝对宠溺和尊贵的钻石，此刻勒得我几乎窒息。
良久。久到台灯的光晕似乎都黯淡了几分。
“……我去。”两个字，从牙缝里挤出来，带着灵魂被生生剥离的痛楚，重逾千斤。
智擎科技的总部大楼矗立在城市新兴的科技园区核心，通体深蓝色的玻璃幕墙在午后刺眼的阳光下反射出冷硬锐利的光芒，像一块巨大的、毫无温度的现代派金属墓碑。和周围那些风格各异、色彩缤纷的互联网公司建筑相比，它沉默、冰冷、拒人千里之外。
踏入底层大厅，一股巨大的压迫感瞬间攫住了我。空间异常高阔，光线却偏冷调，深灰色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，脚步声清晰得令人心慌。巨大的环形前台后，穿着简约黑色制服的前台小姐妆容精致，笑容标准得如同AI设定，眼神却锐利如鹰隼，迅速在我昂贵的衣着和苍白的面孔上扫过，带着职业化的审视。
“您好，请问有预约吗？”声音甜美，却毫无温度。
“苏蔓，”我报出名字，竭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，“与陈总有约。”事实上，是父亲动用了不知何等残存的人脉，才艰难地为我敲开了这扇门。
前台的电子屏上手指飞快地滑动，几秒后，她抬起头，公式化的笑容纹丝不动：“苏小姐，陈总在顶层办公室。请乘左边专用电梯。”她示意方向，目光并未在我带来的那个略显笨重的纸袋上停留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