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同被无形的冰锥猝然刺中,我周身一僵。
这颗钻石,是母亲留下的遗物中最耀眼的一颗,承载着父亲对我无以复加的宠爱,也是我每次亮相晚宴最引以为傲、最不容置疑的点缀。无数人曾为它倾倒、赞美。此刻,在这个男人口中,它却成了一个冰冷的数据错误,一个“低级”的象征!
血液瞬间涌上脸颊,火辣辣的烫。精心维持的骄傲面具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。我捏紧了酒杯细长的杯茎,骨节泛白,指尖的冰凉刺穿了掌心的热度。
“暴发户!”我几乎是咬着牙,那三个字裹挟着浓浓的羞辱和失控的怒意,冲破了我素来引以为傲的仪态,“也配在这里指点世家的品位?不过是踩到风口,赚了几个铜臭钱的野蛮人罢了!”
宴会厅的空气彻底凝固了。针落可闻。父亲脸上血色尽褪,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陈淮静静地看着我,眼神没有丝毫变化,仿佛我激烈的言辞不过是拂过岩石表面的微风。他甚至微微扯了下嘴角,那弧度冰冷得毫无温度,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。
“情绪化决策,”他淡淡地开口,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空间里,“是商业领域最大的毒药。苏小姐,看来你需要学习的,远不止品鉴珠宝。”说完,他甚至不再看我一眼,对已经完全僵住的父亲略一点头,转身就走。那深灰色的挺括背影,穿过凝固的人群,每一步都透着令人窒息的冰冷和距离感。
巨大的屈辱感和冰冷的恐慌骤然攥紧了我的心脏,几乎让我无法呼吸。像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,身体内部却在剧烈地燃烧。我站在原地,周围的目光像无数根针,刺得我体无完肤。那颗曾经光芒万丈的“希望之心”,此刻挂在我颈间,沉甸甸的,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灼烧着我的皮肤。
苏家老宅厚重的书房门在我身后沉重地关上,隔绝了外面的世界。厚重窗帘拉得严丝合缝,只留书桌上一盏孤零零的台灯,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。父亲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,背脊佝偻着,蜷在那张宽大的红木椅里,曾经锐利的眼睛此刻浑浊不堪,死死地盯着摊在桌上的几张财务报表。纸页上猩红的数字触目惊心,像一道道尚未干涸的伤口——下滑的箭头,巨大的亏损缺口,触目惊心。
死寂像粘稠的墨汁,灌满了整个空间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空气里只有父亲沉重得如同破风箱一般的呼吸声,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绝望的颤抖。
“爸…”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,喉咙像是堵满了砂砾。那颗冰冷的“希望之心”贴着锁骨,沉甸甸地坠着,寒意透过皮肤,直渗骨髓。
父亲猛地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,那眼神里没有责备,只有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困兽才有的绝望和……彻底的崩溃。“为什么偏偏要去招惹他!”他低吼着,声音嘶哑破碎,手掌重重地拍在桌面上,震得台灯的光晕都在摇晃,“陈淮!智擎!你看清楚了吗?这些!”他手指颤抖着,戳向报表上那一个个致命的名字,“从高端芯片断供,到智能工厂系统恶意瘫痪,再到供应链被他们精准狙击!苏氏下游最重要的几家电器厂……订单全被他抢走了!像被掐住了喉咙!都是他!苏蔓,你知不知道你那一句话,把苏家最后一条活路都堵死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