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，苏氏集团的掌舵人苏振霆，正和一个年轻男人低声交谈。那男人背对着我，身形挺拔如松，一丝不苟的深灰色手工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利落线条。他与周围那些或微微发福、或油滑世故的中年商人截然不同，像一块突兀嵌入暖玉堆里的冷硬寒铁。
我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角落走去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在靠近时明显放轻。父亲的侧脸线条绷得有些紧，对着那年轻男人的姿态，竟带着一种我极少在他身上看到的、近乎讨好的谨慎。一丝异样的感觉，像冰凉的小蛇，悄然滑过我的心头。
“陈总，关于那个智能家居整合的项目，我们苏氏是非常有诚意的……”父亲的声音压得很低。
年轻男人微微侧过身，目光不经意掠过父亲，随即落在了我的身上。
那目光。我的心跳无端漏了一拍。
不是那些围绕在我身边、习惯了带着惊艳、讨好或是贪婪的目光。他的眼神沉静得像午夜最深的海域，平静无波，锐利得仿佛能透过我精心描画的妆容和华丽的衣裙，直接刺穿内里。没有任何温度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，只有纯粹的审视。一种被冰冷的手术刀抵住皮肤的感觉瞬间攫住了我。
他朝我略一点头，姿态无可挑剔，却疏冷淡漠：“苏小姐。”声音不高，清晰地穿透背景的嘈杂，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地。
“这位是陈淮，智擎科技的创始人兼CEO。”父亲立刻介绍，脸上堆起笑容，眼底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，“陈总年轻有为，科技领域的新星啊！”
陈淮。这个名字在京城顶级圈子里早已不是秘密。短短几年，将一个初创的AI芯片公司做到行业独角兽，冷硬手段，不近人情的作风，以及那张据说从未对任何人展露过笑容的脸，构成了外界对他的全部想象。一个彻头彻尾的“暴发户”，只不过镀了一层高科技的金。
“智擎科技？”我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香槟杯，那精心修饰过的语调，带着天然的上扬弧度，“陈总果然是…实干派。”尾音拖得有些长，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扫过，掠过他那身价值不菲但款式过于简洁的西装，最终落在他骨节分明、没有任何装饰品的手腕上。“只是，”我唇角的笑意加深，眼底却没有半分暖意，“这样的场合，陈总也该多学学如何才算真正的…世家风度吧？毕竟，科技新贵和真正的上流圈层，差的不只是一块芯片的距离呢。”
尖刻的评价滑落在空气里，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瞬。父亲的笑容僵在脸上，眼神里流露出近乎惊恐的制止。几个离得近的宾客投来或诧异或幸灾乐祸的目光。
陈淮没有动怒。
他只是抬起眼，那双深海般的眼眸精准地锁定了我。那目光甚至比刚才更加平静，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了然，仿佛我精心扮演的傲慢骄纵在他面前不过是一场简陋的提线木偶戏。
“风度，”他开口，声音依旧平稳无波，像在陈述一个冰冷的物理公式，“建立在判断力和认知的基础之上。”他微微停顿了一下，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我颈间那条璀璨的钻石项链，那眼神平静得像在评估一块矿石。“苏小姐脖子上这颗‘希望之心’，切割比例堪称教科书级错误，折光率损失超过27%。真正的顶级收藏家绝不会犯这种错误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