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一本装帧精美的书,翻开里面却全是白纸。
我搬进来的那个晚上,他刚好出差回来。
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,是城市的万家灯火。
而窗内,只有我们两个沉默的影子。
我将早已打印好的A4纸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。
“这是我拟定的婚后共处条例,你看一下。”
他脱下西装外套,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,动作优雅从容。
然后他坐下来,拿起那张纸。
灯光在他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。
我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指。
条例的内容,是我昨晚想了一整夜才写出来的。
第一条:非必要公开场合,双方不得有任何超出社交距离的亲密接触。
第二条:互相尊重彼此的隐私,不得随意进入对方的卧室与书房。
第三条:婚姻关系仅在双方长辈与公众面前有效,私下时间,互为独立的个体,互不干涉。
我写得很直白,甚至有些不近人情。
我就是在用这种方式,在他和我之间,划下一道清晰的楚河汉界。
我以为他会觉得我幼稚可笑。
或者,他会像所有精明的商人一样,开始和我谈判,为自己争取更多的“权益”。
但他没有。
他看得非常认真,逐字逐句。
长久的沉默之后,他从茶几下拿起一支笔。
笔尖划过纸张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他在协议的最下方,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周盛安。
那两个字,笔锋凌厉,遒劲有力,一如他本人。
签完字,他把协议推回我面前。
“你的要求很合理。”
他抬眸看我,目光平静无波。
“如果还有别的需要,可以随时提出。”
我愣住了。
我精心构建的防御壁垒,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,软弱无力。
他全盘接受,甚至还问我够不够。
这算什么。
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施舍与宽容吗。
还是说,他根本就没把我和这场婚姻放在眼里。
我拿起那份签好字的协议,纸张变得有些沉重。
“没有了。”
我站起身,不想再与他共处一室。
“我的房间在哪。”
“二楼左手边第一间。”
他回答。
“你的书房和卧室在右边。”
我点点头,算是确认了我们未来的“领地”划分。
我转身上楼,没有再说一句话。
身后,他依然坐在那里,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,显得有些孤单。
我心里冷笑一声。
孤单。
像他这样的人,怎么会懂什么是孤单。
他的世界里,应该只有数字、报表和永远都在计算的利益得失。
我走进我的房间,关上门。
将那份协议,锁进了最底层的抽屉里。
这是我的护身符。
也是我们这段关系,最真实的墓志铭。
3
为了一个名为《回响》的现代艺术展,我连续熬了三个通宵。
最后一场布展完成,已经是凌晨四点。
我拖着像灌了铅一样的身体回到别墅。
用指纹解锁时,我恍惚地想,迎接我的,应该是一室的黑暗与冰冷。
可门开了。
客厅里,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安静地亮着。
暖色的光,将这个空旷的家,染上了一层柔和的温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