泡泡吓坏了，小脸惨白，紧紧搂着我的脖子，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。那双湿漉漉的、因为恐惧而瞪大的眼睛，在昏暗的水下，清晰地映出一点极其微弱的暗金色流光。
沧溟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双眼睛上，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泡泡的样子。他脸上的肌肉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，周身那毁天灭地的冰冷怒意，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缝。
周围的战士都僵住了，不敢靠近，也不敢出声。
时间仿佛停滞。冰冷的海水包裹着我们，死寂无声。
沧溟悬浮在那里，巨大的墨蓝色鱼尾不再摆动，像一尊深海玄铁铸就的雕像。暗金色的竖瞳，死死盯着泡泡那双带着微弱金光的眼睛，里面的风暴在疯狂地旋转、拉扯。
那滔天的、似乎要将一切碾碎的怒火，在遇到那双眼睛时，像撞上了无形的礁石，硬生生地被遏制、搅乱、甚至……被一丝极淡的、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所替代。
他脸上的肌肉绷得死紧，下颌线锋利如刀，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。周围的水流似乎都因为他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变得粘滞、沉重。
林溪的话，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锚，拖拽着他。尤其是那句“它的眼睛像谁”，像一把淬毒的匕首，精准地捅进了他刻意冰封的深渊。
我看到他巨大的、覆盖着幽蓝鳞片的拳头，在水下缓缓握紧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更深的蓝白色。一丝极其细微的、痛苦的神色，飞快地掠过他冰冷的脸庞，快得让人以为是幻觉。
他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、无声的撕裂。
漫长的、令人窒息的几秒钟过去。
终于，那紧握的拳头，极其缓慢地松开了。周身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恐怖威压，如同退潮般悄然散去。
他不再看我，目光复杂地扫过泡泡，然后猛地转向林溪。
“带走。”他的声音依旧冰冷，但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毁灭意味，只剩下一种深深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命令，“押回王庭。没有我的命令，任何人不得伤害她们。”
“是！”周围的战士明显松了一口气，齐声应道。他们的动作不再粗暴，只是上前，重新抓住了我的胳膊，这次力道控制得很好。另一个战士小心地从我怀里接过还在瑟瑟发抖的泡泡，动作也轻柔了许多。
林溪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，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，眼神复杂难辨。然后她转身，在前方引路。
沧溟没有再看我们一眼。巨大的墨蓝色鱼尾猛地一摆，搅动起强劲的水流，身影如同离弦的箭，瞬间消失在更深邃的黑暗里。只留下冰冷的水流漩涡，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。
我们被押着，跟着林溪，朝着更深、更暗的海底游去。
光线彻底消失了。
只有人鱼战士身上鳞片散发的微弱冷光，勉强照亮周围。冰冷的海水包裹着我，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压力。我们沿着一条倾斜向下的巨大海沟前进，两侧是高耸入黑暗的峭壁礁石，嶙峋如鬼影。
泡泡被一个战士抱着，安静了许多，但大眼睛里还是充满了恐惧，时不时回头看我。我冲它勉强笑了笑，示意它别怕，心里却沉甸甸的。
押送我的战士沉默着，手臂上的力道不松不紧。那个之前被我撞了肋下的战士，此刻就在我旁边。我偷偷瞥了他一眼，他脸上没什么表情，但眼神似乎……有点飘忽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