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毕业雨里的匆匆一面
六月的秦工业被黏腻的雨裹着,梧桐叶上的水珠砸在水泥地上,溅起的水花刚好漫过我白球鞋的鞋尖。我站在三号宿舍楼楼下的香樟树下,手里攥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,包里装着准备给李小玲的东西 —— 一张没敢送出去的合影底片,还有半罐去年端午她送我的山里红果汁。
已经等了四十分钟。我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,屏幕上的电量条红得刺眼,像极了昨天于之贺跟我踢球时,骂我 “轴” 的样子。昨天他还在操场边擦汗:“刘峥你是不是傻?都要毕业了还等她?她心里有高瀚宇,你不知道吗?”
我知道。高瀚宇是李小玲的高中同学,大学在南京读,他们俩从高三就好上了,异地恋这几年,李小玲的手机屏保一直是他俩的高中合影。可我还是想来见李小玲最后一面。前天在答辩教室外,我看见她抱着文件夹往楼梯口走,浅蓝色的衬衫袖口卷到小臂,手腕上戴着串银手链 —— 去年高瀚宇生日,特意寄到秦工业的。我刚想喊她名字,就见她掏出手机接电话,声音软得像棉花糖:“嗯,答辩完我就去南京找你,票都买好了。”
雨突然大了些,我把帆布包往怀里紧了紧,怕里面的果汁罐被打湿。去年秋天李小玲送我这罐果汁时,还特意在罐身上贴了张便利贴,写着 “山里红酸,你少喝点,别牙酸”。那时候我们总在晚自习后绕着秦工业的操场走,她喜欢听我讲踢球时的趣事,走累了就坐在看台上,分吃一包橘子味的硬糖。于之贺总笑我们 “像俩小学生”,可我每次都故意把糖多分给她两颗。
“刘峥?”
熟悉的声音从雨幕里钻出来,我猛地抬头,看见李小玲撑着一把白色的伞跑过来,牛仔裤裤脚沾了泥点,头发梢还滴着水。她手里拎着个浅粉色的行李箱,轮子在积水里滚出两道浅浅的印子 —— 那是高瀚宇去年暑假来秦工业时,给她买的。
“你怎么在这?” 李小玲把伞往我这边倾了倾,语气里带着点仓促的歉意,“我刚收拾完东西,要去南京找高瀚宇,下午的高铁。”
“我……” 我张了张嘴,原本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话突然堵在喉咙口。我想说 “我想跟你一起把纸条放进真心罐头,埋在操场的香樟树下”,想说 “我想让你按住我的胸口,听听我的心跳”,可话到嘴边,只变成了一句:“你今天就走啊?”
“嗯,票早就买好了。” 李小玲看了眼手机,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了几下,应该是在给高瀚宇发消息,“我得赶紧走了,高瀚宇说南京今天也下雨,怕我赶不上高铁。”
我看着她手里的行李箱,突然想起去年冬天,我们一起在山海关看雪,李小玲裹着厚厚的羽绒服,头发上落了雪粒,像撒了把碎糖。那时候她还说:“毕业前咱们去爬一次翠岩山吧,听说山顶能看见整个秦工业。” 那时候我以为,我们还有很多时间。
“那…… 散伙饭你去吗?” 我攥着帆布包的手指泛了白,昨天班长统计人数时,我还特意替她报了名。
“可能不去了,” 李小玲的声音软下来,提到高瀚宇时,眼睛里有光在闪 —— 那是我从未拥有过的光,“我到南京后,高瀚宇说要带我去吃鸭血粉丝汤,他说那家店我肯定喜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