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艾蒿旧忆
犬语人间
临安市的废品站总飘着两股味道——一股是废铁在潮湿空气里氧化的铁锈味,混着旧家具发霉的酸腐气,常年盘踞在鼻尖;另一股藏得深,得凑近了才能闻见,是二狗内袋里那枚旧项圈散出的艾蒿香。
项圈是今天上午在一堆废纸箱里捡到的。皮革被岁月磨得发亮,边缘有些开裂,扣环上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牙印——那是十年前他还没学会化形时,被老猎人抱着,无聊咬出来的。当时老猎人还笑着刮他的下巴:“小二狗,再咬就没法戴了。”指尖的温度和艾蒿的草药香,是他对“家”最清晰的记忆。
十年前那个雪夜,山林里的雪下得能埋住脚踝。老猎人把他塞进树洞,裹了三层厚棉袄,又在他鼻尖抹了把艾蒿汁:“乖,等我回来。”可那天之后,他再也没等到老猎人。后来他才知道,那天有群穿黑衣服的人进了山,老猎人的脚印在雪地里延伸到悬崖边,就断了。
“喂,新来的!发什么呆?这批废铁再不搬完,今天别想拿工钱!”老板的呵斥像块石头砸过来,二狗猛地回神,把项圈往内袋里塞了塞,指尖还残留着皮革的温度。他弯腰搬起一块锈迹斑斑的铁板,铁板边缘划破了掌心,渗出血珠,他却没觉得疼——比起当年在雪地里冻得失去知觉,这点伤算什么。
2 江边犬影
傍晚收工时,江边的风带着水汽,吹得人骨头缝都发凉。二狗避开废品站门口的监控,沿着芦苇丛往上游走。确认四周没人后,他停下脚步,身体微微蜷缩,骨骼发出轻微的“咔咔”声。不过几秒,穿着工装外套的青年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银白的细犬——毛发像掺了雪,耳朵尖立着,眼瞳是浅褐色的,在暮色里泛着微光。
他抖了抖身上的毛,撒开腿往江面跑去。风灌进耳朵,带着水的腥味和远处渔船的柴油味,犬类本能里的追逐欲在此刻才敢彻底露头。他跑得飞快,爪子踩在江边的软泥上,溅起细小的水花,直到远处传来隐约的警笛声,才猛地刹住脚步。他警惕地竖起耳朵,确认声音越来越远后,才叼起放在芦苇丛里的工装外套,窜进了附近的小巷。
出租屋在老城区的顶楼,只有六平米,除了一张床和一个破旧的衣柜,再没别的家具。二狗变回人形,把外套搭在椅背上,又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枚项圈。他把项圈放在鼻尖,深深吸了口气——艾蒿香里,似乎还混着一丝极淡的、不属于这里的气味。像是某种消毒水,又带着点金属的冷意。
这股气味,让他想起了十年前追着老猎人的那群黑衣人。
3 守妖者现
变故发生在三天后。
二狗循着项圈里那丝异常的气味,找到了临安市郊的动物医院附近。这里的气味很杂,有猫的腥气、狗的臊味,还有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,可那股金属冷意却越来越浓。转过街角时,他听见一声凄厉的猫叫,尖锐得刺耳膜。
他冲过去,看见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正用一张特制的网兜,罩住一只瘸腿的三花猫。那猫的后腿流着血,却还在挣扎,尾巴上的毛竖得笔直——二狗一眼就看出来了,这不是普通的猫,是猫妖。
“又是妖类作祟!”男人抬头,眉眼间满是戾气,下巴上的胡茬泛着青黑,胸前别着一枚银色的徽章,上面刻着“守妖者”三个字。是赵烈,临安市出了名的守妖者,据说抓过的妖类没有一百也有八十,手段极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