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走在黄昏的街道上,脑海中不断复盘着从177支部获取的情报,思考着如何将这些零散的悲剧,包装成一份能打动食蜂操祈、或者说能让她觉得“有利用价值”的报告。我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钢丝上,既要完成女王的任务,又要实现自己的目的,同时还要躲避木原幻生的潜在威胁。
这种沉重的思虑,让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周遭的环境。
直到一声熟悉的、标志性的哀嚎在我前方炸响:
“不幸啊——!”
我猛地抬起头,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十字路口,一片混乱。几台自动贩售机像是中了邪一样,疯狂地喷射着各种饮料罐,如同密集的炮弹。而在“炮火”的中心,一个刺猬头的少年正狼狈地抱头鼠窜,躲避着从天而降的可乐和果汁。
是上条当麻。
我下意识地想要躲开。我现在身份敏感,任何与“上条派阀”核心人物的接触,都可能被食蜂操祈过度解读。但命运,或者说,上条当麻那无差别、广范围的“不幸体质”,显然不打算放过我。
一枚被撞飞的、高速旋转的咖啡罐,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向我飞来。我根本来不及反应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在我的瞳孔中放大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一只手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,将我狠狠向后一拽。
“危险!”
我踉跄着跌进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,耳边只听见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那枚咖啡罐砸在了我们身旁的墙壁上,留下一个深深的凹痕。
我惊魂未定地抬起头,对上了一双充满了歉意和无奈的眼睛。
“佐、佐藤学姐?!”上条当麻看着我,脸上写满了“怎么又是你”的震惊和愧疚,“你、你没事吧?对不起,对不起!都怪我……”
“我没事。”我挣脱他的手,迅速与他拉开距离,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。幸好,街道上的行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“饮料雨”吓跑了,暂时没人注意到我们。
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他一边躲避着零星的“流弹”,一边急切地问,“我听说你……出院了?但是初春说,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你了。”
他的“不幸”似乎终于耗尽了那几台贩售机的“弹药”,混乱渐渐平息。他走到我面前,脸上除了愧疚,还多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担忧。
“学姐,你……”他仔细地打量着我,眉头紧锁,“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,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。是……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烦恼吗?”
我心中一紧。我没想到,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有些大条的少年,观察力居然如此敏锐。我脸上的疲惫与压力,终究没能完全被伪装掩盖。
面对他真诚的关心,我无法像面对白井黑子那样,用一句简单的“精神不佳”来搪塞。他是我的“共犯”,也是我某种意义上的“投资人”。
我叹了口气,避开他的视线,用一种自嘲的、模糊的语气说道:“没什么……只是换了一个新的‘监护人’而已。”
“监护人?”他显然没理解。
“嗯。”我看着远处被晚霞染红的天空,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问的疲惫,“可以把它想象成……我从一个狭小的铁笼里,被放了出来,然后住进了一个更大、更华丽的……镀金鸟笼里。”
“鸟笼的风景很好,食物也很精致。但是,鸟笼的主人,有一双无处不在的眼睛。她随时都在欣赏着我这只新来的小鸟,是不是在唱着她喜欢的歌谣。”
我说得很隐晦,但我相信,以他的经历,足以听懂这其中的深意。
上条当麻沉默了。他抓了抓自己那头标志性的刺猬头,脸上的表情从困惑转为凝重。他或许不知道那个“主人”是谁,但他听懂了“鸟笼”、“监视”和“不自由”。
“……还是,因为我的错吗?”他低声问,充满了自责。
“不,这和你无关。”我摇了摇头,不想再这个话题上继续。现在,是确认剧情进展的最好时机。
我话锋一转,装作随口问道:“不说我了。你最近怎么样?那个……茵蒂克丝小姐,还安分吗?没有再给你惹什么大麻烦吧?”
“啊?茵蒂克丝吗?她好得很,每天的食量都让我觉得很不幸……”他下意识地回答,随即又反应过来,“等等,学姐,你怎么……”
我没有给他追问的机会,继续问道:“那……御坂同学呢?我之前在常盘台远远地看到过她一次,看起来还是那么精神。她最近,没有再被什么奇怪的实验缠上了吧?”
我特意在“实验”这个词上,加了微不可查的重音。
“放电妹啊……她倒是还好,就是偶尔会莫名其妙地找我麻烦。”上条当麻抱怨了一句,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话中的深意,这让我稍稍安心,看来“妹妹们”的事件,还没有彻底暴露在他面前。
那么,最关键的问题来了。
我看着他,用一种半开玩笑、半认真的语气说道:“上条同学,我最近在帮我的新‘监护人’做一些……过去的资料整理。我看到了一些很有趣的、关于‘弃童’的报告。所以有点好奇……以你这种总是被卷入麻烦的体质,有没有在城市的角落里,碰到过一些……比如,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、茶色头发、和你那位放电妹长得非常像的……小孩子?”
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这个问题,是在直接试探“最后之作(Last Order)”是否已经登场。
上条当麻的身体,猛地一僵。
他的眼神变了。不再是面对朋友时的轻松,而是闪过了一丝锐利、一丝警惕,还有一丝……不易察觉的、回忆的痛楚。
“……佐藤学姐,”他看着我,声音前所未有地严肃,“你为什么会这么问?你口中的‘资料整理’,到底是在调查什么?”
我赌对了。
他这个反应,毫无疑问地告诉我——他不仅见过,而且已经与“最后之作”产生了极深的纠葛。剧情,或者说那个属于一方通行的、最黑暗的夜晚,即将要发生了。
“看来,你真的见过了。”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只是轻声说了一句,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。
我们两个人,在黄昏的十字路口,陷入了沉默的对峙。空气中弥漫着饮料被打翻后的甜腻气味,以及一种无言的、属于知情者之间的沉重默契。
最终,还是上条当麻打破了沉默。
他看着我,眼神无比认真。
“学姐,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身处什么样的‘鸟笼’里,也不知道你在为谁做事。”他说道,“但是,如果你调查的事情,会伤害到那个孩子的话……就算是你,我也不会手下留情。”
那不是威胁,而是一个少年,在守护自己重要之物时,所立下的、不容动摇的誓言。
我看着他那张写满决心的脸,心中百感交集。有对他这份觉悟的欣慰,也有对自己身处对立阵营的悲哀。
我摇了摇头,脸上露出一丝发自真心的、却又无比苦涩的微笑。
“放心吧,上条同学。”
“我这只笼中鸟……或许唱不出自由的歌。”
“但至少,我还没打算……去伤害其他的、无辜的雏鸟。”
我说完,便不再看他,转过身,融入了渐渐亮起万家灯火的城市夜色之中。
我没有得到直接的答案,但我已经知道了所有我需要知道的事情。
而上条当麻,也从我这里,收到了一个模糊的警告,和一个同样模糊的……承诺。我们的关系,在这盘复杂的棋局上,变得愈发微妙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