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

我将利用女王的棋子,走出我自己的棋路。第一步,就从拯救那个绝望的白衣女人——木山春生开始。

要调查木山春生,最直接的地方,就是我曾经无比熟悉的工作场所——风纪委员第177支部。官方报告食蜂操祈已经拿到,但案件处理过程中那些未被记录的细节、同事间的闲聊、以及被归类为不相关而封存的零碎信息,才是我真正需要的。

更重要的是,我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,进入那个我曾经发誓要为之奋斗,如今却不得不背叛的地方。

我拿起了那个化妆盒通讯器,深吸一口气,向“女王陛下”发送了我的第一份行动申请。

【收信人:食蜂大人】

【发信人:佐藤明美】

【事由:关于“木山春生”调查方案的初步构想。】

【内容:官方档案过于制式化,缺少人性化的细节。我计划以“取回遗落私人物品”为由,返回原工作单位177支部。一方面可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,另一方面,可以借机与旧同事进行非正式接触,从侧面打探“幻想御手”事件处理过程中是否有被忽略的细节或异常。此外,我希望能短暂使用我的旧工作终端,或许能从一些非正式的缓存或操作记录中,找到与木山春生相关的、更早期的行为轨迹。请求批准。】

我将自己的真实目的——寻找“置き去り(弃童)”的线索——完美地隐藏在了“为女王提供更深度情报”的勤勉外衣之下。我将自己定位成一个熟悉旧系统、善于利用人际关系的、高效的“工具”。

回复几乎是秒回的。

【发信人:女王陛下~☆】

【内容:呵呵,真不愧是人家看上的小人偶,这么快就知道该怎么讨主人欢心了呢。批准了哦~☆ 不过呢,可不要太沉浸在怀旧游戏里,忘了自己的项圈握在谁手里哦。人家可是会随时‘看’着你的~♡】

冰冷的许可,伴随着一如既往的、甜腻的警告。

我合上通讯器,换上了一身朴素的便服,走向那个承载了我无数记忆的地方。

风纪委员第177支部办公室的门,还是老样子。我站在门口,看着那块熟悉的铭牌,心中五味杂陈。仅仅几天前,我还是这里的一员,为了守护这座城市的秩序而忙碌。而现在,我是一个戴着假面、心怀鬼胎的“间谍”。

我推开了门。

办公室里一如既往的繁忙。服务器的嗡嗡声、键盘的敲击声、以及同事间偶尔的交谈声,构成了一曲我再熟悉不过的交响乐。

“那个……请问你找谁?”一个陌生的后辈风纪委员拦住了我。

我的出现,立刻吸引了办公室里所有人的注意。然后,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。

“佐、佐藤前辈?!”

初春饰利从她的电脑后面猛地站了起来,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欣喜。她头上的花饰也因为主人的激动而微微晃动。

“初春……”我看着她,努力让自己的微笑看起来自然一些,“好久不见。”

“前辈!你没事了?!”她快步跑到我面前,担忧地上下打量着我,“我们都好担心你!听说你……你的身体……”

她的话说了一半,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继续。显然,食蜂操祈的“信息重写”已经生效,在她们的认知里,我是一个因病休养的人。

“已经好多了。”我轻声说,避开她关切的目光,“今天来,是想把之前留在柜子里的一些私人物品拿回去。应该……没问题吧?”

“当然没问题!”初春立刻点头,热情地拉着我走向我原来的座位,“你的东西我们都好好地收着呢!前辈你能回来看看我们,真是太好了!”

白井黑子不在,这让我暗自松了口气。面对精明的她,我的伪装很可能会被瞬间看穿。

我走到了我那个空置的办公桌前。桌上的一切都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,只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。看着桌上的合照,看着我用过的马克杯,一股强烈的酸楚涌上心头。

“那个……初春,”我转过头,装作不经意地问道,“可以借用一下终端吗?我想把我私人文件夹里的一些文档拷出来,不是很重要的东西,就是一些读书笔记之类的。”

“当然可以!”初春毫无防备,立刻帮我接通了电源,并用她自己的权限为我开放了临时登录。

在初春热心地帮我倒水、并和周围同事解释我“只是回来取东西”的时候,我迅速地打开了系统。

我没有去看那些被标记为“幻想御手”的A级卷宗。那些是陷阱,是食蜂操祈的眼睛。

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,搜索的却是一些看似毫不相关的关键词:【能力下降】、【意识障碍】、【长期昏迷】、【身份不明儿童】、【学究会附属医院】。

这些,才是我真正的目标。我知道,“置き去り(弃童)”的悲剧,在官方记录里,绝不会和“暴走能力者实验”这种字眼挂钩,它们只会被掩盖在一系列独立的、不起眼的医疗或事故报告之下。

果然,在海量的无用信息中,我找到了几份被标记为“低优先级、待归档”的异常报告。

【报告编号:D7-3345】

【事由:第七学区学究会附属医院多名未成年患者出现长期、无法解释的昏迷症状,伴有AIM力场急剧衰减现象……】

【报告编号:D12-9810】

【事由:关于‘无能力者(Skill-Out)’集团发现的数名被遗弃儿童的安置报告,对象均表现出精神萎靡,能力等级无法测定……】

这些报告零零散散,时间跨度很大,没有任何一份直接指向了某个阴谋。但是,当把这些报告里的患者名单、症状描述,和我脑中属于“读者”的记忆相互印证时,一幅完整的、悲伤的拼图,便在我眼前缓缓展开。

就是他们!

我迅速将这些报告的编号、摘要以及关键的患者信息,用一种加密的速记方式,记录在我伪装成“读书笔记”的私人文档里。然后,我将文档拷贝到了一个U盘中。

“前辈,都弄好了吗?”初春端着水杯走了回来。

“嗯,好了。”我拔下U盘,放进口袋,脸上露出感激的微笑,“谢谢你,初春。真的……帮大忙了。”

我快速地收拾了一下柜子里的几本书和个人用品,装进一个纸袋里。我不敢再多待一秒,我怕再多看一眼初春那清澈真诚的眼睛,我的伪装就会彻底崩溃。

“那……我先走了。”我站起身,对她,也对办公室里所有看过来的旧同事们说道,“大家……多保重。”

“前辈也是!”初春的眼眶有些发红,“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!随时……随时都可以回来看我们!”

我没有回答,只是对她点了点头,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过身,走出了那扇我曾以为会属于我很久的门。

身后,是属于过去的、温暖的灯光与同伴的关心。

身前,是属于未来的、冰冷的阴谋与女王的凝视。

我走在黄昏的街道上,紧紧地握着口袋里那个存着“真相”的U盘。

它很小,很轻。

但对我来说,它是我在这盘残酷棋局上,扳回一城的第一颗、也是最重要的一颗棋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