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风管道变成了逃生的隧道，也化作了催命的迷宫。身后是不断逼近的、如同海啸般汹涌的数据乱流咆哮，冰冷的恶意几乎要透过管壁渗透进来。管道本身在剧烈震颤，金属扭曲发出的呻吟声令人牙酸，灰尘和锈屑簌簌落下。
“快！再快一点！”雷峰低吼着，他在最后断后，不时回头看向那如同潮水般追来的暗红色数据光芒。
程峰将那块冰凉的便携硬盘死死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，双手并用，拼命向前爬行。大脑因过度使用数据视觉和刚才与硬盘的短暂共鸣而剧痛欲裂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和神经灼烧的痛感。但他不敢停下，怀中的硬盘仿佛有千钧重，那是用巨大风险换来的、可能关乎所有人未来的希望。
阿杰在最前面带路，凭借对图书馆结构的熟悉，在岔路口毫不犹豫地选择方向。韩冰的情况最糟，脚踝上被数据毒素侵蚀的印记已经由暗红变为诡异的紫黑色，并且向上蔓延了小半条小腿。每一次移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和冰冷的麻痹感，她的脸色苍白如纸，呼吸急促，全靠顽强的意志力在支撑。
“韩姐，坚持住！”程峰回头喊道，看到韩冰艰难爬行的样子，心猛地一沉。
“死不了……别管我……快走……”韩冰的声音虚弱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“说什么胡话！”雷峰在后面厉声打断，“一个都不能少！”
爬行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。终于，前方出现了那扇被他们撬开的通风口，外面是相对平静的西翼走廊！虽然这里的数据乱流也比之前更加活跃，但比起机房深处的恐怖，已是天壤之别。
“到了！快出去！”阿杰率先钻出通风口，然后转身帮忙拉拽后面的人。
程峰第二个出来，立刻回身和雷峰一起，将几乎虚脱的韩冰从管道里拖了出来。韩冰的左脚刚一沾地，就忍不住痛哼一声，险些摔倒。
“不能停！那东西要追上来了！”程峰焦急地看向通风管道深处，那暗红色的光芒和令人心悸的嗡鸣正迅速逼近。
雷峰二话不说，一把将韩冰背了起来。“指路！”他对程峰吼道。
程峰强忍头痛，数据视觉再次强行开启，扫描着返回的路径。来时的路已经被更加浓郁的数据乱流部分封锁，他必须寻找新的、相对“稀薄”的通道。
“走这边！绕过主廊！”程峰指向一条堆满废弃桌椅的辅助通道。四人（准确说是三人行走，一人被背负）踉跄着冲入通道。
身后的轰鸣声越来越大，仿佛整个西翼都在苏醒，都在愤怒。墙壁上的数据残留影像变得越发狂乱扭曲，空气中漂浮的毒素雪花几乎凝成了实体，不断冲击着他们的意识。程峰感到怀中的静心玉温度在迅速升高，那是它在全力抵抗侵蚀的迹象，显然也支撑不了多久了。
每一次拐弯，每一次穿过危险的区域，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。程峰的大脑如同超负荷运行的CPU，随时可能过热宕机。但他不能停，他是这支小队在数据迷雾中的眼睛。
终于，那扇厚重的防火门出现在了视野尽头！门外，隐约可以看到图书馆主区透来的、令人心安的正常光线。
“快！门就在前面！”阿杰激动地喊道。
然而，就在他们距离门口还有十几米的时候，异变陡生！
背上的韩冰突然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，她脚踝上的紫黑色印记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暗光，一股冰冷刺骨的数据流如同失控的野马，顺着雷峰的身体试图向上蔓延！
“呃！”雷峰也闷哼一声，感觉背上一阵冰麻，动作瞬间僵直了一下。
与此同时，程峰怀中的便携硬盘，似乎受到了韩冰身上失控毒素的刺激，也突然变得滚烫！一股远比之前接触时更庞大、更混乱的信息流猛地涌入程峰的脑海！
“警报……格式化协议……错误……幸存者……坐标……”
无数破碎的词语、扭曲的代码片段、还有一闪而过的、如同末日景象般的恐怖画面，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程峰的意识！他惨叫一声，抱住头颅跪倒在地，视觉瞬间被乱码充斥，几乎失去所有感知能力！
“程峰！”雷峰又惊又怒，但他自己也受到毒素影响，步履蹒跚。
身后的数据乱流咆哮着，已经追到了通道口，暗红色的光芒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，如同死神的披风。
生死一线！
阿杰看着跪倒在地的程峰、几乎无法行动的雷峰和韩冰，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出口和身后汹涌的追兵，脸上露出了绝望和决绝交织的神情。他猛地一咬牙，转身，将手中那根原本用来探路的钢筋，横在了通道中央，面向那涌来的数据狂潮！
“走啊！带他们走！”阿杰用尽全身力气嘶吼，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、不甘又悲壮的颤音。
雷峰目眦欲裂，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。他怒吼一声，爆发出最后的力气，背着韩冰，另一只手强行拉起几乎失去意识的程峰，跌跌撞撞地冲向那扇象征着生还的防火门！
在他们身后，阿杰瘦弱的身影，被吞没在无尽的、暗红色的数据光芒之中，只有那根横着的钢筋，在彻底消失前，发出了一声短暂而清脆的断裂声。
“砰！”
雷峰用肩膀狠狠撞开了虚掩的防火门，三人滚入门后的主区走廊。几乎在同时，门后的数据乱流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，在门口剧烈翻涌咆哮，却无法越过门槛一步——似乎图书馆主区存在着某种界限，限制了它们的扩张。
安全了……暂时。
雷峰瘫倒在地，大口喘息。韩冰已经昏迷，小腿上的毒素印记依旧狰狞。程峰蜷缩在地上，身体不时抽搐，双眼空洞，口中无意识地念着破碎的词语：“格式……化……坐标……”
走廊尽头，听到动静的巡逻队员和其他幸存者正惊慌地跑来。
他们带回了至关重要的硬盘，带回了一线生机，却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，并且带回了更多、更令人不安的谜团。图书馆短暂的平静，即将被彻底打破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