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门打开的瞬间，一股混合着灰尘、血腥和某种电路烧焦般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。走廊里应急通道的绿色标志黯淡无光，只有从破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天光，勾勒出地狱般的轮廓。
林小雨像只受惊的兔子，几乎是滚进了房间，反手就想把门关上。程峰一把拦住她，低喝道：“别关死！留条缝！”
他的“数据视觉”在高速运转。走廊本身的结构数据还算稳定，但两侧的房门大多扭曲变形，代表它们已被暴力破坏。更远处，楼梯口的方向，几团代表生命特征的、躁动不安的红色数据流正在移动，伴随着嘶吼和撞击声。关门产生的声响和隔绝感，在这种环境下无异于自杀，会立刻成为那些混乱数据流的焦点。
“可……可是……”林小雨牙齿打颤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程峰没时间安慰她。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走廊。在他的视野里，世界变成了一个充满漏洞和提示的界面。一截掉落的、断裂的金属水管，数据结构致密，显示为“可交互/钝器”；不远处一扇扭曲的铁门，连接处的数据链断裂，显示为“不稳定/可破坏”；甚至墙壁内部的电线线路，虽然大部分数据流已中断，但仍有几处闪烁着危险的电弧数据残留，标记为“危险/能量泄露”。
“跟我走，别出声，一步也别落下！”程峰压低声音，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。他一手紧握哑铃，另一只手抓住了林小雨冰冷颤抖的手腕。
他选择了一条数据流相对“平静”的路径——并非没有危险，而是危险源的数据移动有规律可循，易于规避。他们贴着墙根，像两道影子般快速移动。林小雨死死咬着嘴唇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，只能感觉到程峰手腕传来的、异乎寻常的稳定力量。
经过一扇敞开的房门时，林小雨下意识往里瞥了一眼，随即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。房间里，一团人形数据正在剧烈地闪烁、扭曲，颜色从代表生命的淡红迅速褪成灰白，然后像被擦除的像素一样，一点点分解、消散在空气中，只留下地板上一些衣物和一颗数据结构正在缓慢瓦解的腕表。
又一个人……数据化湮灭了。
程峰瞳孔微缩，拉紧了林小雨，加速通过。他注意到，那消散的数据流中，似乎有极细微的、类似代码片段的闪光被抽离，汇入了空气中无处不在的、混乱的背景数据流里。这让他心头笼罩上一层更深的阴霾：这种“消失”，或许并非随机，而是遵循着某种他尚未理解的规则。
楼梯间是重灾区。防火门被撞歪，几团红色的数据流在楼梯上无意识地徘徊、碰撞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。它们曾经是人，但现在，在程峰的视野里，更像是失去了核心指令、只剩下基础攻击性行为的“程序错误”。
“绕路，走消防通道。”程峰瞬间做出判断。主楼梯的数据堵塞太严重，风险极高。
消防通道位于大楼背面，平时少有人走。门是锁着的，但在程峰眼中，那老旧的锁芯数据结构清晰可见，几个关键的连接点显得异常脆弱。他示意林小雨退后，举起哑铃，没有盲目砸击，而是看准了一个数据流动的“间隙”，用哑铃的一端精准地一撬。
“咔哒”一声轻响，锁芯的数据链应声断裂。门开了。
通道里相对安静，只有从楼下传来的隐约混乱声。他们沿着冰冷的金属楼梯向下，程峰的数据视觉不断扫描着上下方的环境。在三楼到二楼的转角平台，他猛地停下脚步，将林小雨拉到自己身后。
平台角落的阴影里，蹲着一团数据流。这团数据异常混乱，红色中夹杂着不祥的黑色条纹，并且……它在“编译”着什么。只见它周围空气中的微尘数据正在被快速吸附、重组，逐渐形成一把水果刀的大致轮廓，虽然结构还很不稳定，刀身的数据像水波纹一样晃动。
“能力者？”程峰心中一凛。这么快就有人像他一样，开始适应并运用这种数据化的环境了？但看那数据流的混乱状态，这个人显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，充满了攻击性和不稳定。
那团数据流似乎感知到了他们的存在，猛地“转头”（数据核心聚焦过来）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，手中那柄尚未完全成型的数据水果刀带着残影刺向程峰！
程峰没有硬拼。在他的视野里，那把数据刀的轨迹清晰可见，而且结构极其脆弱。他侧身闪过的同时，哑铃横扫，并非砸向那人，而是精准地击打在数据刀最不稳定的“连接点”上。
“啵”的一声轻响，仿佛气泡破裂。那把数据水果刀瞬间溃散成原始的数据光点。蹲着的那人似乎受到了反噬，抱头发出痛苦的嚎叫，数据流变得更加混乱不堪。
程峰没有犹豫，拉着林小雨快速冲过平台，继续向下。他不想纠缠，尤其是在对方能力不明的情况下。
终于，他们抵达了一楼。消防通道的门通往大楼后方的一条小巷。程峰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门缝。
巷子里的景象比楼上更加直观地展现了末日的残酷。几辆汽车撞在一起，数据结构扭曲，冒着虚假的黑烟数据流。地上躺着几团已经彻底灰白、即将消散的人形数据残骸。远处街角，可以看到更多失控的数据流在游荡、争斗，偶尔有短暂的闪光和惨叫传来。
他们的目标是街对面那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。玻璃门碎了，货架东倒西歪，但建筑主体结构看起来还算完整。最重要的是，程峰能看到里面有一些数据结构稳定的物体——罐头、瓶装水、药品，这些物资在眼下比黄金还珍贵。
“看到对面的便利店了吗？”程峰低声对林小雨说，“我们冲过去，拿到食物和水，然后找更安全的地方。跟紧我，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停！”
林小雨看着巷子外如同炼狱般的街道，脸色惨白，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。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，只有身边这个突然变得陌生而强大的邻居。
程峰深吸一口气，计算着街道上那些混乱数据流的移动轨迹和间隙。他找到了一个短暂的空档。
“就是现在，跑！”
两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，冲出了小巷，冲向那家象征着短期生存希望的便利店。而他们身后，几团游荡的红色数据流，似乎被这突然的动作吸引，开始转向，摇摇晃晃地追了过来。
生存的竞赛，从这一刻起，进入了以秒计算的倒计时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