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人若是来教训民女的，那民女受教了。”她低下头，不想再看严世蕃的眼睛，怕自己会忍不住露出脆弱的一面。
严世蕃看着她紧绷的侧脸，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，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。他很少会对人产生这种情绪，更别说对一个处处提防他的女人。他伸出手，想去碰她的头发，想安慰她“这不是你的错”，可手在半空中停住了——他是严世蕃，是那个心狠手辣的严世蕃，怎么能有这种温柔的念头？
他收回手，转而拿起桌上的药杵，笨拙地碾起了药：“这味药，得碾得再细些，不然药效不好。”他的动作很生疏，药杵在药臼里磕磕绊绊，甚至差点打到自己的手，可他却做得很认真，仿佛这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。
林菱愣在原地，看着他的侧脸。夕阳透过玉兰树的缝隙落在他脸上，柔和了他几分阴鸷的轮廓，竟让他看起来有了几分烟火气。她忽然想起前几日为他处理伤口——他手腕上有一道长长的旧疤，据赵全说是早年他为了救一个下属，被鞑靼的箭划伤的。那时她以为是赵全编造的谎话，是为了美化严世蕃，可此刻看着他认真碾药的样子，她忽然有些恍惚：或许，严世蕃真的不像传闻中那么坏？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，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。她告诉自己，严世蕃是她的仇人，就算他做了一两件“好事”，也改变不了他害死她全家的事实。
这晚，林菱躺在床上，翻来覆去睡不着。阿福的话，严世蕃的话，像两根绳子，在她心里纠缠着。她想起父亲常说的“医者仁心，不分善恶”，可面对严世蕃这样的人，她真的能做到吗？
就在这时，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。林菱警惕地坐起来，走到窗边，就见一个黑影从房檐上跃下，轻轻敲了敲窗户。她打开窗户，看到是赵全。
“林姑娘，这是大人让我交给您的。”赵全递过来一个信封，“大人说，这里面的东西，或许对您查案有帮助。”
林菱接过信封，心里有些疑惑。她打开信封，里面是几张纸，上面记录着当年林家旧案的几个疑点：比如，当年指证林家通敌的书信，字迹与父亲的笔迹有细微差别；比如，负责抄家的小旗官，在抄家后不久就得到了一笔不明来源的银子；还有一个人名——当年负责审讯父亲的锦衣卫千户，如今在苏州做了个小吏，名叫周显。
信的末尾，只有一行字：“小心，此人贪财，且胆小。”
林菱捏着信纸，指尖微微发颤。她知道，这是严世蕃在履行承诺。可这份“好意”，却让她更加混乱。严世蕃为什么要帮她？是真的想弥补，还是另有所图？
她走到书桌前，点燃蜡烛，看着纸上的字迹——那是严世蕃的笔迹，龙飞凤舞，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，可最后那行“小心”，字迹却比其他地方轻了些，像是犹豫了很久才写下来的。
林菱的心里，第一次对严世蕃产生了一丝不确定。
几日后，林菱借口采买药材，去了苏州。苏州比扬州更繁华，街道上车水马龙，沿街的商铺琳琅满目。她按照信上的地址，找到了周显的住处——一处位于城南的小院，看起来很普通，却收拾得很干净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