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接过衣服，眼眶红了，哽咽着说：“林大夫，您真是个好人。我叫阿福，我弟弟叫阿禄，我们是从北方逃难来的，爹娘都在战乱中去世了，我们一路乞讨到扬州，没想到阿禄却病倒了……我实在没办法，才听说这里住着一位好心的林大夫，就想来碰碰运气，没想到……”
林菱听着，心里泛起一阵酸涩。她想起自己当年也是这样，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亲人，孤苦无依，若不是父亲的老友收留她，教她医术，她恐怕也活不到现在。她拍了拍阿福的肩膀：“别担心，有我在，阿禄会好起来的。你们要是没地方去，就先在我这院里住下，帮我打打下手，也能有口饭吃。”
阿福惊喜地看着她，又要磕头，被林菱拦住了。就在这时，院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：“倒是没想到，林姑娘还有这么一副菩萨心肠。”
林菱转头，就见严世蕃站在廊下，手里把玩着那枚羊脂玉扳指，不知看了多久。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便服，没有了往日的凌厉，倒多了几分温润，可那双眼睛，依旧让人看不透。
“严大人何时来的？”林菱敛了敛神色，语气平淡，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。
“刚来，正好看到一出‘医者仁心’的好戏。”严世蕃走到她面前，目光落在床上熟睡的阿禄身上，又转向阿福，“这孩子，倒是胆子不小，敢闯我的别院。”
阿福听到“我的别院”四个字，脸色瞬间白了，下意识地躲到了林菱身后。林菱挡在他身前，对严世蕃说：“阿福只是担心弟弟，并无恶意，还请大人不要怪罪他。”
“怪罪？”严世蕃笑了，眼底却没什么温度，“林姑娘，你可知这少年怀里的孩子，爹娘是被我亲手下令流放的？”
林菱猛地一怔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：“你……你说什么？”
“三年前，北方有个叫王大成的千户，私通鞑靼，泄露军情，按律当斩。他的妻子和孩子，本该一同处死，是我网开一面，让他们流放三千里。”严世蕃的声音很平静，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，“没想到，他们倒是命大，居然逃了出来，还跑到了扬州。”
林菱转头看向阿福，阿福的脸色惨白，嘴唇颤抖着，点了点头：“我爹……我爹就是王大成。可我爹没有通敌！他是被冤枉的！是那些贪官污吏收了钱，把罪名安在了我爹头上！”
“冤枉？”严世蕃低笑出声，带着一丝嘲讽，“这世上，被冤枉的人多了去了。你爹是不是冤枉的，不是你说了算，也不是我说了算，是律法说了算。”他看着林菱，眼神复杂，“林姑娘，你救他们的孩子，是善。可我按律处置王大成，就一定是恶吗？你以为的正义，在这官场里，不过是权力的游戏罢了。”
林菱被他问得哑口无言。她知道官场复杂，可听着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谈论“律法”和“正义”，实在让她难以接受。她看着阿福惊恐的眼神，看着床上熟睡的阿禄，心里堵得厉害。她想反驳严世蕃，想告诉他这世上总有公道可言，可话到嘴边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——林家的冤案，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