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

管道出口的月光像一层银纱铺在地上,带着焦糊味的夜风裹着灰尘涌进来时,林汐昭的靴底蹭到了避难所粗糙的水泥地,脚底传来细微的颗粒感。

老张举着火把冲过来的影子被拉得老长,火把上的松油噼啪炸开,火星子溅在他皴裂的手背上,他却像没知觉似的。

那股松脂燃烧的气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。

“可算回来了!”他粗糙的手掌直接扣住林汐昭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骨头里。

话音顿在看见顾晨光的瞬间。

老张的火把抖了抖,暖黄的光扫过顾晨光胸前的血渍,那些暗红的痕迹已经结成硬痂,像块狰狞的补丁。"这、这是..."他喉结滚动两下,突然转身往屋里跑,“我去拿药箱!”

小雨从门后探出半张脸。

她的羊角辫散了一绺,发梢沾着草屑,见林汐昭望过来,立刻缩成一团,手指抠着门缝,指节发白,指甲边缘泛着红肿——像是刚才抓破了墙皮。

林汐昭蹲下身,把沾着血的手在裤腿上蹭了蹭,才朝她摊开掌心:“小雨,过来。”

小女孩犹豫两秒,光着脚啪嗒啪嗒跑过来,扑进她怀里时带着股奶糖味——是上次从便利店找到的水果糖,她偷偷塞给小雨的。

那味道混着小女孩身上淡淡的汗味,竟让人安心。

林汐昭摸着她扎人的发顶,听见她抽抽搭搭地说:“昭姐姐的衣服破了。”

“没事,”林汐昭低头,下巴蹭到小雨软乎乎的额头,那触感像小时候父亲抚摸她一样温暖,“姐姐的衣服最结实了。”可她的目光扫过顾晨光被老张半拖进屋的背影时,心跳又开始擂鼓,像有谁在胸口敲一面老旧的鼓。

暗网的任务清单还在他怀里,“吞噬者”三个字像根细针扎在她后颈——从她吞噬王级丧尸那天起,就不是普通幸存者了。

消毒水混着血腥味在屋里漫开时,顾晨光正半靠在破沙发上。

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与酒精混合的刺鼻气息。

老张举着镊子的手直抖,夹起的药棉擦过他肩上的伤口,他肌肉猛地绷紧,却没吭一声。

皮肤接触的温度比常人略高,但呼吸平稳,没有因疼痛而颤抖。

林汐昭站在门口,看着血珠重新渗出来,染红药棉。

“得缝针。”老张吸了吸鼻子,“我...我以前在医院帮护士递过针。”

顾晨光抬眼,目光扫过林汐昭:“动手。”

针穿进皮肤的声音很轻,林汐昭却听见自己指甲掐进掌心的脆响,掌心传来细微的湿润——她把自己掐出血了。

她摸出怀里的加密设备——从追他们的暗网特工身上搜来的,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,仿佛刚被人握在手中。

系统突然震动,视网膜上跳出淡蓝色提示:“检测到未知频率,是否解析?”

她背过身,手指快速在设备上敲击。

屏幕亮起的瞬间,一串刺目的波峰波谷涌出来,频率高得让她耳膜发疼,像是某种高频蜂鸣器在耳边嗡嗡作响。

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:“匹配成功——暗网定位协议,精度±50米。”

林汐昭的呼吸突然加重,胸腔起伏间能感觉到衣服摩擦皮肤的触感。

她想起管道里顾晨光递来的任务清单,想起避难所方向突然燃起的黑烟——原来不是偶然的尸潮,是他们在用信号引丧尸过来,逼她暴露位置。

“昭丫头?”老张的声音惊了惊,“你脸色怎么这么白?”

她猛地抬头,正撞进顾晨光的视线。

他额角渗着汗,却还撑着半眯的眼,眼神如刀锋般锐利:“查到什么了?”

林汐昭攥紧设备,金属边角硌得掌心生疼。

她扫过缩在墙角的小雨,老张沾着血的围裙,还有窗外被月光镀亮的栅栏——这里从来就不是安全屋,是暗网设下的陷阱,等她自己撞进来。

“他们在定位我。”她声音很轻,却像块石头砸进静潭,老张的镊子当啷掉在地上。

顾晨光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叩了两下,低笑一声:“我就说,他们没那么容易放过吞噬者。”

“那怎么办?”老张搓着围裙,“要不咱们连夜转移?带着孩子们——”

“转移也没用。”林汐昭打断他,系统在她视网膜上投射出波峰图,“这信号是持续发射的,除非毁掉源头发射器,否则他们随时能找到。”她望着顾晨光发白的唇色,想起他刚才缝针时绷紧的背肌——他伤得太重了,连战术刀都握不稳。

深夜的风从破窗灌进来,吹得桌上的烛火摇晃,火焰跳动间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。

林汐昭摸出钢笔,在皱巴巴的纸上写字时笔尖顿了顿。

“老张,”她把信纸推过去,“如果我没回来,带着孩子们去备用据点。记住,走下水道,别上地面。”

“你要去哪?”顾晨光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
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,背抵着墙,脸色比月光还白。

林汐昭把短刀别在腰间,刀鞘磕在大腿上,发出熟悉的闷响。

“去看看他们在找什么。”她走到顾晨光面前,伸手按在他还在渗血的伤口上,指尖传来温热与轻微的弹性,他肌肉猛地一缩,像被烫到一般。

顾晨光的手指扣住她手腕,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。

但下一秒,他突然笑了,指腹擦过她手背的伤疤——那是三年前救小雨时被丧尸抓的。

“别死。”他说,声音轻得像叹息,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柔软。

林汐昭抽回手,转身时碰翻了桌上的烛台。

火光在地上跳了跳,照亮她脚边的影子,拉得老长,像条随时会断开的线。

小雨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,拽住她衣角:“昭姐姐,你要走吗?”

“姐姐去打大怪兽。”林汐昭蹲下来,帮她理好乱发,发丝滑过指间,带着些沙沙的触感,“等姐姐回来,给你带新的水果糖。”

她推开门时,月光正漫过整片废墟。

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焦糊味,混着远处丧尸的低嚎,那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呜咽。

林汐昭摸了摸怀里的设备,系统提示在视网膜上闪烁:“检测到九婴鼎相关能量波动,距离3.2公里。”

废弃科研大楼的轮廓在夜色里若隐若现,曾经的玻璃幕墙碎成一片银渣,只剩钢筋骨架像巨兽的肋骨,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
她的靴底碾碎一片碎玻璃,清脆的响声惊飞了几只乌鸦,扑棱棱的翅膀拍打着夜空。

她仰头望着二十层楼高的骨架,记忆里父亲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——“地下三层,刻着‘渊’字的鼎”。

三年前那个雨夜,他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,像是从深潭底浮上来的气泡。

风卷着腐臭从楼体裂缝里钻出来,林汐昭皱了皱鼻子,那味道像是腐烂的肉混着霉菌发酵的气息。

系统在视网膜上跳出淡蓝色提示:“检测到生物降解酶残留,前方十米有隐藏入口。”

她顺着提示扒开半堵倾斜的水泥墙,锈迹斑斑的通风井铁盖正嵌在瓦砾中,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干涸液体——是血。

指节扣住铁盖边缘的瞬间,骨骼发出细碎的爆响。

这是她吞噬王级丧尸后觉醒的“强化骨骼”能力,此刻胫骨、臂骨的骨密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,皮肤下凸起青灰色的纹路。

“咔啦”一声,锈死的螺丝崩飞,铁盖被掀到一旁,腐臭的风裹着霉味涌上来,混着若有若无的电流嗡鸣。

地下通道的台阶覆着一层滑腻的苔藓,林汐昭扶着墙往下走,指尖触到凹凸不平的刻痕——是指甲抓出来的,深浅不一,像有人在黑暗里爬了三天三夜。

她摸出战术手电,光束扫过墙面,突然顿住:暗红色的血迹沿着砖缝蜿蜒向下,在第三级台阶汇成巴掌大的血印,指缝里还卡着半片碎指甲。

“系统,扫描生物残留。”她低声说。

视网膜上跳出数据:“死亡时间72 - 96小时,人类女性,身高165厘米,左手中指缺失。”

林汐昭喉结动了动——这和三天前避难所失踪的护士阿琴特征吻合。

暗网的定位信号,引过来的不只是丧尸。

实验室的门卡在半开的位置,门缝里渗出的腐臭比通道里更浓十倍。

林汐昭贴着墙侧耳,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,那节奏越来越快,像是鼓槌敲在铜锣上。

她抬脚踹门,金属门框发出闷响,震落头顶的蛛网,尘埃簌簌落在她肩上。

七具干尸横在实验台间,皮肤紧贴骨面,眼球凹陷成两个黑洞。

最靠近门的那具手骨还保持着抓向门口的姿势,腕骨上套着褪色的红绳——是阿琴的。

林汐昭的指甲掐进掌心,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:“检测到亡者遗愿,是否接收?”

她盯着阿琴的手骨。

三天前这双手还在给小雨喂粥,现在却成了实验室的标本。

“接收。”她咬着牙说。

淡蓝色的光雾从干尸们的眉心飘出,钻进林汐昭的瞳孔。

剧痛像电流般窜过太阳穴,她踉跄着扶住实验台,玻璃器皿哗啦落地。

等视线重新清晰时,系统提示跳出来:“获得技能【声呐听觉】,持续时间30分钟/次,冷却12小时。”

下一秒,所有声音突然被放大十倍。

通风管道里老鼠的磨牙声,二楼天花板水泥块剥落的轻响,甚至三公里外丧尸啃噬腐肉的吧嗒声,都像在耳边炸响。

林汐昭猛地转头——楼梯间传来皮靴碾过碎石的脆响,三个人的呼吸声,其中一个左肺有湿罗音,是长期抽烟的症状。

“暗网特工,三个,携带微型冲锋枪。”她快速计算距离:27级台阶,19秒后到达门口。

实验台底下有半箱未开封的酒精瓶,墙角堆着报废的服务器主机——足够设个陷阱。

林汐昭扯下实验台的电线,绕着门轴打了个活结,又把酒精瓶倒在门内的地面。

最后她翻身躲进通风管道,指尖扣住短刀,声呐听觉里,特工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。

“头儿说那娘们儿有吞噬能力,别让她碰到咱们。”第一个声音带着沙哑的咳嗽,“等会儿用麻醉弹——”

“砰!”

门被踹开的瞬间,电线活结猛地收紧,触发了林汐昭藏在门顶的服务器主机。

二十公斤重的金属块砸下来,惨叫声中,第一个特工被砸断了腿。

酒精瓶在混乱中被撞碎,林汐昭甩出打火机,火苗腾地窜起,实验室顿时成了火场。

第二个特工端起枪要扫射,却被倒在地上的同伴绊了个踉跄。

林汐昭从通风管道跃下,短刀划过他的手腕,枪“当啷”落地。

第三个特工反应最快,反手要掐她脖子,却被她用膝盖顶中腹部——强化骨骼的力量让这一击带着骨裂的脆响。

“说,暗网在找什么?”林汐昭踩着第三个特工的手腕,短刀抵在他喉结上。

声呐听觉里,他的心跳快得像擂鼓。

“九婴鼎……第九重封印……”他的声音突然哽住,瞳孔猛地扩散。

林汐昭这才注意到他后颈有枚青灰色的鳞片——是暗网给特工注射的异化药剂,失败品会触发脑死亡。

她松开脚,尸体在地上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。

实验室的火越烧越旺,林汐昭踢开地上的文件碎片,突然被一张泛黄的实验报告吸引——标题栏用红笔标着“吞噬者计划0927”。

“实验体L - 72具备稳定异兽化能力,骨骼密度可达普通人类8倍,能量吞噬效率93%……建议立即回收,用于九婴鼎解封。”

林汐昭的手指在“L - 72”上重重按出指痕。

她想起三年前父亲失踪那天,自己的生日是9月27日。

原来从一开始,她就是被选中的“实验体”。

火舌舔到了天花板,墙皮簌簌掉落。

林汐昭攥紧实验报告,转身要走,却在门口顿住。

阴影里站着道身影,月光从他背后的破窗照进来,勾勒出熟悉的轮廓。

顾晨光的肩伤还在渗血,染透了半件衬衫,青铜匕首“渊”字在他掌心泛着幽光。

他望着她的眼神很复杂,像有团火在深潭底闷烧。

林汐昭的短刀“噌”地出鞘。

声呐听觉里,他的心跳比常人快了两倍——不是因为伤,是因为紧张。

“你怎么来了?”她的声音冷得像刀尖。

顾晨光没说话,只是抬起手。

他掌心躺着半块带血的纱布,是方才在避难所包扎时掉落的。

林汐昭这才发现,他脚边的地面上,有一串淡红色的血脚印,从实验室门口一直延伸到楼梯口。

火势在身后噼啪作响,顾晨光的影子被拉得老长,和她的影子重叠在一起。

他张了张嘴,却被林汐昭的刀尖抵住胸口。

“说话。”她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“现在就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