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势在身后噼啪作响，林汐昭能感觉到后颈被烤得发烫，可抵在顾晨光胸口的刀尖却比冰锥还凉。
她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，短刀的骨瓷刀柄上印出月牙状的指痕——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，在生死关头分神去在意另一个人的心跳。
声呐听觉里，顾晨光的心跳声像敲在她耳膜上的鼓点，一下比一下急。
他肩伤渗出的血顺着手臂往下淌，在掌心那半块带血纱布上洇开更深的红。
林汐昭盯着他染血的袖口，突然想起三小时前在避难所，老张给这个总绷着张脸的男人包扎时，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。
现在倒好，为了追她进火场，伤口崩开也不管不顾。
“你早知道我父亲的事，是不是？”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哑，像砂纸擦过锈铁。
刀尖又往前送了半寸，隔着衬衫刺得顾晨光胸口发疼——可他没躲，甚至没眨眼睛，只是抬起另一只手，掌心躺着份用防水袋装着的文件。
“这是你父亲三年前留下的最后信息。”他的声音比火场里的烟还沉，“在暗网特工袭击实验室前，他托人转交给我。”
林汐昭的瞳孔猛地收缩。
短刀晃了晃，差点掉在地上。
她盯着那文件袋上熟悉的烫金logo——是父亲实验室的专用标识，边角被火烧过，焦黑的痕迹里还能看见“晨光生物”四个字的残片。
“接。”顾晨光往前半步，血滴顺着指尖砸在文件袋上，晕开暗红的花。
林汐昭咬着后槽牙，用左手接过。
防水袋里的纸张有些发皱，却保存完好。
第一页是父亲的手写笔记，字迹还是她熟悉的狂草：“九婴鼎第一封印激活条件——需吞噬者的本源能量与鼎灵共鸣。”
她的指尖在“吞噬者”三个字上顿住，耳边突然响起实验室里那份“吞噬者计划0927”的报告。
原来父亲早知道她会成为实验体，原来“吞噬系统”不是意外，是他布下的局？
“哗啦”一声，一张照片从文件里滑出来。
泛黄的相纸上，穿背带裙的小女孩踮脚去够穿白大褂的男人的手，背景是实验室的玻璃门，门楣上“晨光生物”的招牌亮得刺眼。
林汐昭的呼吸突然乱了。
她蹲下身捡起照片，指腹轻轻蹭过照片里自己的笑脸——那是她十岁生日，父亲说要送她“最特别的礼物”。
后来她才知道，所谓的礼物，是连夜消失的实验室，是母亲哭着翻遍所有抽屉找父亲留下的线索，是三天后母亲被丧尸拖走时，她攥着这张照片躲在衣柜里发抖。
“他还活着，是不是？”她的声音突然哑得厉害，像被人掐住了喉咙。
照片边角刺得掌心生疼，她却握得更紧，“你刚才说暗网控制了他，他……”
“在深渊计划的核心区域。”顾晨光蹲下来，与她平视。
他的影子罩住照片里的光，“那里是暗网培育异化特工的基地，外围全是高阶丧尸和异化兽。三个月前我收到消息，有人用‘L - 72’的实验数据和暗网交易，交易地点指向深渊。”
林汐昭猛地抬头。
火光映得她眼眶发红，像淬了火的刀刃：“所以你接近我，是为了利用我的吞噬能力？”
顾晨光没说话，喉结动了动。
他的青铜匕首“渊”字在掌心泛着幽光，刀柄上的血渍是方才替她挡暗网子弹时留下的——那时她正蹲在实验室角落翻文件，完全没注意到窗外瞄准她后心的狙击枪。
“因为你还没准备好。”他终于开口，声音像被砂纸磨过，“三个月前你连一阶变异丧尸都打不过，上个月才勉强能扛住二阶的酸液腐蚀。深渊里的异化兽，最弱的都能撕烂三阶觉醒者的骨头。”
“现在呢？”林汐昭冷笑，站起身时膝盖撞在烧焦的实验台上，疼得她皱了下眉，“你觉得我现在准备好了？”
顾晨光也站起来。
他比她高半头，阴影将她笼罩。
林汐昭能闻到他身上混着血锈味的硝烟，那是特种部队训练时特有的味道——和她在废土上闻了三年的腐尸味不同，这种味道让她想起母亲生前总说的“安全感”。
“你刚才徒手捏碎了三阶异化特工的腕骨。”他说，“你吞噬了王级丧尸的骨骼强化，觉醒了声呐听觉。半小时前，你在火场里找到关键文件的速度，比我当年在反恐演习里拆炸弹还快。”
林汐昭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短刀刀柄。
系统界面突然在她脑海里闪过微光，淡蓝色的数据流从视网膜边缘划过，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——这是吞噬系统第一次在情绪波动时主动出现。
“昭昭。”顾晨光突然伸手，用指腹抹掉她脸上的煤灰。
他的手很凉，带着硝烟味，“深渊的门已经开了。要么我们一起走进去，要么……”
“要么他们找到我，把我当实验体解剖。”林汐昭接口。
她望着顾晨光身后越烧越旺的火墙，突然笑了，“所以你现在来，是要当我的队友，还是监工？”
顾晨光没回答，只是将青铜匕首递给她。
刀柄上的“渊”字在火光里泛着幽蓝，像某种古老的召唤。
林汐昭刚要接，脑海里突然响起机械音：“检测到九婴鼎碎片能量波动，是否开启吞噬系统深度扫描？”
她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系统界面在意识里彻底展开，淡蓝色的光雾中，“九婴鼎”三个大字正在缓缓转动。
林汐昭的意识被淡蓝色的光雾包裹，系统界面上“九婴鼎”三个字旋转的速度突然加快，机械音比以往更清晰：“检测到宿主累计完成亡者遗愿17项，能量值突破临界点，解锁隐藏功能‘异兽共鸣’。”
她的呼吸一滞，指尖在虚空中无意识地抓了抓——这是三年来系统第一次主动解锁新功能。
“是否激活？”机械音再次响起时，她后颈的汗毛突然炸开，仿佛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唤醒，顺着脊椎往上爬。
“激活。”她咬着牙说出两个字。
刹那间，耳畔炸开震耳欲聋的轰鸣。
那声音不似人类语言，更像某种古老生物的嘶吼混着歌谣，带着地火般的灼热与深海般的冷意，直接撞进她的脑仁。
“归……来……”模糊的音节里，她听见“血脉”、“鼎灵”这样的词，眼前闪过片段式的画面：青铜巨鼎悬浮在血色雾霭中，鼎身缠绕着九头蛇形生物，每一颗蛇首的眼睛都泛着和顾晨光匕首上“渊”字相同的幽蓝。
“昭昭？”顾晨光的声音像一根针，刺破了她的意识迷雾。
林汐昭猛地回神，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跪在了地上，掌心全是冷汗，后颈皮肤泛起细密的鳞片纹路——那是王级丧尸骨骼强化的异兽化特征，但此刻鳞片间还爬着淡蓝色的光纹，像活物般沿着血管往手臂延伸。
顾晨光蹲下来，指尖悬在她后颈上方半寸，没敢碰：“系统反应？”
林汐昭点头，喉结动了动。
刚才的嘶吼声还在耳边回响，但这次她听清了最后一句：“地底，深渊，等你。”她抬头时，正撞进顾晨光深不见底的眼底，那里有她从未见过的紧绷——像猎人发现猎物时的警惕，又像战友即将赴死时的决绝。
他突然站起身，从战术背心内侧掏出一张泛黄的羊皮地图。
地图边缘焦黑，中间用红笔圈着个扭曲的符号，像鼎又像蛇。
“三天前在暗网特工尸体上搜的。”他将地图摊在烧焦的实验台上，火光照亮右下角的签名——林正安，她父亲的字迹。
“这是地底遗迹的结构图。”顾晨光的指尖划过地图上蜿蜒的地道，“暗网用它做‘深渊计划’的核心基地，培育异化兽和特工。你父亲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，就是站在这个位置。”他点了点地图中心的红点，“鼎的位置。”
林汐昭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地图边缘有父亲的批注，字迹潦草却清晰：“九婴鼎九封，破封需吞噬者血祭。汐儿，若你看到这张图，记住——”后面的字被撕去了，只留半行“别信……”
“带我去。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像钉子般钉进空气里。
顾晨光抬头看她，火光在她眼底烧出两簇小太阳。
他没说话，只是将地图折好放进她掌心，指腹在她手背轻轻一按——这个动作太轻，像怕碰碎什么，却让林汐昭想起三个月前，他替她挡下变异丧尸的利爪时，也是这样用身体护着她的后背。
两人离开实验室时，火势已经蔓延到二楼。
顾晨光走在前面，青铜匕首在掌心泛着冷光；林汐昭跟在后面，系统界面还在意识里闪烁，“异兽共鸣”的图标亮得刺眼。
她摸了摸后颈的鳞片，那里的光纹还在游动，像在指引方向。
前往地底遗迹的路线要经过废弃的中央地铁站。
林汐昭踩着碎玻璃走进站厅时，霉味混着铁锈味直往鼻腔里钻。
天花板的霓虹灯早灭了，只有顾晨光战术手电的光柱扫过斑驳的墙面，照出半幅残缺的广告画——三年前这里还贴着“城市新地标”的海报，现在只剩个穿红裙的女人的半张脸，眼睛被丧尸抓出几道裂痕。
“等等。”她突然拽住顾晨光的胳膊。
手电光偏移的瞬间，她瞥见左侧墙面有一道较新的划痕，在剥落的墙皮间若隐若现。
她凑近了，用短刀刮掉覆盖的灰尘——一行歪斜的字迹露了出来：“汐，来找我。”
笔锋是父亲特有的，起笔重收笔轻，最后一个“我”字的竖钩还带着他习惯性的颤抖。
林汐昭的指尖贴在那行字上，能摸到划痕里的新鲜石粉——这是最近三天刻上去的。
顾晨光的手电光也聚了过来。
他盯着那行字，喉结动了动：“暗网基地的入口在地铁站负三层。”他的声音比刚才更沉，“三天前有特工报告说地底传来异响，现在看来……”
林汐昭没听完。
她望着漆黑的楼梯口，那里吹来一阵冷风，带着若有若无的焦糊味——和三年前实验室起火时的味道一模一样。
系统界面突然在脑海里炸开强光，“异兽共鸣”的图标疯狂闪烁，她后颈的鳞片光纹连成一片，像一条发光的锁链，直指负三层的方向。
“昭昭。”顾晨光的手搭在她肩上，“现在回头还来得及。”
林汐昭转头看他，火光在她眼底跳动。
她笑了，露出尖尖的虎牙——那是小时候摔破嘴唇留下的印记，母亲总说像小兽的尖牙。
“三年前我躲在衣柜里，听着母亲被丧尸拖走的声音。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像钢钉敲在铁轨上，“现在有人告诉我，父亲还活着，在等我。”她拍开他的手，往负三层走去，“顾少校，要么跟上，要么——”
“要么替我收尸。”顾晨光接完她的话，青铜匕首“嗡”地轻鸣一声。
他跟上时，瞥见墙面那行字在阴影里泛着淡蓝，和他匕首上的“渊”字同色。
真正的战争，确实开始了。
负三层的楼梯口飘下几片灰烬，像黑色的蝴蝶。
林汐昭的影子被手电光拉得老长，与顾晨光的影子叠在一起，渐渐没入更深的黑暗里。
墙缝中渗出的水珠滴在地上，发出“滴答”的声响，像是某种倒计时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