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一封来自过去的讣告
我叫林婉，在上海做风险投资。我的工作就是用最理性的数据模型，去评估一个项目、一个人的价值，然后决定是投资，还是放弃。时间是最高昂的成本，感情是最不稳定的变量。
三年前，我放弃了陈驰。
今天，我以为早就死掉的过去，给我寄来一封讣告。
电话是陌生号码，来自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南方小城。对方自称是街道办事处的，声音疲惫而公式化。
“请问是林婉女士吗？我们这里有一位叫李慧兰的女士于昨日过世，您是她档案里唯一的‘紧急联系人’。”
李慧兰。这个名字像一枚生锈的针，扎进我记忆深处。她是陈驰的母亲。
“陈驰呢？他是她儿子。”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在谈论一个与我无关的报表数据。
“我们联系不上陈驰先生。他户口早就迁走了，手机号也是空号。李女士邻居说，您……以前是他朋友，所以我们才冒昧打扰。”
朋友。多么礼貌又疏远的词。
我捏了捏眉心，看着落地窗外黄浦江上流光溢彩的游轮，感觉喉咙发干。“他母亲的后事，应该由他处理。你们警方没法找到他吗？”
“这个……林女士，我们不是警方。只是李女士生前没什么亲戚，我们希望能有人来处理一下她的遗物。不然按规定，半个月后就要统一清运了。”
遗物。这个词像一块巨石，砸在我竭力维持的平静上。我几乎能想象出陈驰的样子，那个永远穿着不合身的T恤，眼里却藏着一片星辰大海的男人。那个拿着一份漏洞百出的计划书，就敢夸口要“改变世界”的疯子。
那个，最终卷走所有投资，人间蒸发的骗子。
三年前，我们的创业项目“星尘”，在他手里成了一个笑话。我不仅赔上了我所有的积蓄，还赔上了我在圈子里“独具慧眼”的名声。分手那天，我把他所有东西都扔了出去，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。
“林女士？您还在听吗？”
“在。”我回过神，“我不是他的家人，也没有义务处理。你们找错人了。”
挂断电话，我试图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面前那份估值上亿的融资计划书上。可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，此刻却开始模糊、变形，最终汇聚成陈驰离开时那个决绝的背影。
同事端来一杯手冲咖啡，“林姐，脸色这么差？昨晚没睡好？”
我勉强一笑，摇了摇头。
深夜，我躺在床上，毫无睡意。那个陌生城市的区号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。为什么是我？为什么紧急联系人是我？陈驰那个混蛋，消失得那么彻底，却在自己的母亲档案里，给我留下这样一个甩不掉的尾巴。
这就像他一贯的风格，自私、不负责任，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人添麻烦。
第二天，我鬼使神差地取消了下午的会议，订了一张飞往那个南方小城的机票。
我告诉自己，我只是去处理一件“历史遗留坏账”。我得去，亲手把这个麻烦清理干净，让他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。我要找到他留下的东西，看看能不能发现他躲在哪个角落，然后把律师函寄过去。
仅此而已。
飞机穿过云层，窗外的天空蓝得刺眼。我戴上眼罩，脑海里却一遍遍回放着三年前那个混乱的下午。投资人愤怒的质问，团队成员失望的眼神，还有陈驰那句轻飘飘的“对不起，我搞砸了”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