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导言】
八岁那年,我爹高中状元的喜讯传来,同一日,我娘却死在了城中最奢靡的春楼“软红窟”。他们都说我娘是自尽,血溅绣床,衣衫不整,说她耐不住寒门清苦,终于趁着夫君鲤跃龙门之机,重操旧业,羞愤自戕。我是拽着我爹猩红的状元袍角,在众人或怜悯或鄙夷的目光中,看着娘亲的尸身被一领破席卷出那雕梁画栋的销金窟。那一刻,春风拂过,吹散的是状元游街的簪花香气,也吹散了我娘身上最后一点温热。无人怜我怀中那株她最爱的玉兰,顷刻零落成泥。
十年蛰伏,我已是尚书府矜贵的养女,温婉柔顺,是京城交口称赞的闺秀典范。可他们不知,皮下魂魄早换,来自异世的一缕幽魂,携着名为“怜花”的诡异系统,归来索命。春风再度,这次,我要这满城锦绣,皆为我娘陪葬。我要看看,当状元爹的伪善、权贵的肮脏、连同我自己的秘密一同撕开,这京城,可还禁得起这般“怜花”之意?
第一章 残红
永昌十二年,春。
京城的春,是裹挟在御街两侧新柳嫩芽里的暖风,是氤氲在琼林宴上御酒佳肴里的香气,更是涌动在万人空巷、争睹新科状元风采的喧嚣里的躁动。
沈聿,寒门出身,年方二十八,连中三元,御笔亲点状元及第,跨马游街,风头无两。鲜衣怒马,衬得他本就清俊的容貌更添十分意气。道旁欢呼如潮,香帕花果如雨,他却眉眼温润,含笑致意,端的是君子如玉,春风得意。
与这喧天热闹一墙之隔,城西“软红窟”后院角门,一片死寂。
八岁的女童沈知微,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棉裙,小小的身子紧紧靠着一扇斑驳的木门。门内,隐约传来压抑的啜泣和男子不耐的呵斥。门外,几名龟公模样的汉子抱着臂膀,眼神冷漠地看着她,如同看着一只误入歧途的流浪猫犬。
“阿娘……”知微的声音细若蚊蚋,带着哭腔,却又不敢放大声。她怀里紧紧抱着一株刚从墙角摘下的玉兰花,花苞洁白,沾着晨露,是她想送给阿娘的。爹说,今日他高中状元,就来接阿娘和她回家,再也不分开。
“吱呀——”角门被从内推开,一股浓重的脂粉香气混杂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扑面而来。一个管事模样的婆子皱着眉出来,瞥了知微一眼,眼神复杂,带着些许怜悯,更多是厌烦。
“小丫头,别杵这儿了,你娘……没了。”
没了?
知微愣住,仰着小脸,不懂“没了”是什么意思。是像隔壁小花猫一样,睡着就不醒了吗?可阿娘答应要等她摘花回来的。
“让开让开!晦气!”两个粗壮仆妇抬着一卷粗糙的草席出来,席子边缘,渗出一抹刺目的暗红,一滴、两滴,落在青石板上,绽开小小的、丑陋的花。
那草席卷得潦草,露出一角熟悉的、褪色的湘妃色裙角——是阿娘昨日还穿着的裙子。
刹那间,世界的声音仿佛被抽空。游街的锣鼓喧天,人群的欢呼,都变成了遥远的、模糊的背景噪音。只有那滴滴答答的血滴声,砸在知微耳中,如同惊雷。
她猛地扑上去,想要抓住那卷草席,却被龟公轻易拎开。
“我娘!那是我娘!”她尖叫,声音撕心裂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