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他妈废话！”对方粗暴地打断他，“给你一个小时！一个小时后，没看到钱进账，或者敢关机躲起来……哼，城南护城河底下淤泥厚，埋个把人，神不知鬼不觉。你自己掂量！”
电话被狠狠挂断，只剩下冰冷的忙音。
李强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麻将桌旁散发着霉味的地毯上，浑身抖得像筛糠。巨大的恐惧终于彻底压垮了他。他输了。输光了从高利贷那里借来的最后一点翻本钱。彪哥那帮人心狠手辣，说到做到。他完了。彻底完了。
他失魂落魄地爬出烟雾缭绕的麻将馆，外面傍晚的天空阴沉沉的，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。他像一具行尸走肉，漫无目的地走着，穿过喧闹的街道，穿过冰冷的广场。最后，他站定在护城河边一座废弃已久的、锈迹斑斑的铁桥上。桥下，是城市排污口附近沉淀的、泛着油污的黑沉沉的河水。
寒风卷着河水的腥臭扑打在他脸上。他爬上冰凉的铁栏杆，低头看着下面深不见底的污水。彪哥那句“埋个把人，神不知鬼不觉”的话，像毒蛇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。所有的恐惧，所有的绝望，在这一刻都变成了麻木的平静。也许……跳下去，就一了百了了？老婆孩子……她们早就嫌弃自己了吧？也好……
他闭上眼，身体微微前倾。
就在这一刻，裤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，嗡嗡作响，在死寂的空气中格外刺耳。
李强猛地睁开眼，动作顿住了。他像被那震动惊醒，茫然地掏出手机。屏幕上闪烁着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。
第五章
晚饭是姜晚鹭做的。清蒸鲈鱼，西兰花炒虾仁，一碗简单的番茄蛋汤。都是贺峋以前喜欢的菜。暖黄的灯光洒在餐桌上，氤氲着温热的水汽和食物的香气，本该是温馨的画面。
可餐桌两端，气氛却凝滞得如同寒冬的冰湖。
贺峋坐在那里，慢条斯理地吃着饭。他吃得很安静，动作一丝不苟，夹菜，咀嚼，吞咽，视线始终落在面前的碗碟上，或者偶尔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。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平静得像一潭死水，既没有愤怒，也没有悲伤，只有一片彻底的、疏离的空白。仿佛坐在他对面的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，而是一团空气。
姜晚鹭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，像坠入了无底的深渊。她看着眼前丰盛的菜，食不知味，如同嚼蜡。每一次试图打破沉默的努力，都在接触到贺峋那冰冷空茫的眼神时，被生生冻结在喉咙口。空气沉重地挤压着她的胸腔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窒息的痛感。
“贺峋……”她终于鼓起勇气，放下筷子，声音干涩发紧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，“今天……公司里传疯了……张蔓她……那些照片……”
贺峋夹起一块鱼肉，放进嘴里，细嚼慢咽，眼皮都没抬一下，像是根本没听见。
“还有李强……”姜晚鹭的声音更低了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“群里有人说，他……他好像去赌场借了高利贷……被人追债，差点……差点跳了护城河……”
贺峋端起汤碗，用勺子舀了一口汤，轻轻吹了吹，缓缓送入口中。动作流畅自然，仿佛姜晚鹭说的，不过是电视里某个无关紧要的新闻片段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