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0年的深圳，梧桐山脚下的铁皮房还带着梅雨季节的潮气。李聪蹲在满是焊痕的铁桌前，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，屏幕上“胜瑞科技”的LOGO闪着淡蓝色的光，像暗夜里的一点星火。身后传来何胜利的大嗓门，混着隔壁五金厂的机器轰鸣，在铁皮房里撞出嗡嗡的回响。
“李聪！市里的科技扶持申请材料，林希那边弄好了没？”何胜利举着个掉漆的搪瓷缸子走进来，缸沿沾着圈褐色的茶渍。
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，裤脚卷到膝盖，露出沾着泥土的解放鞋——早上刚去郊区看了个仓库，想把公司从这十平米的铁皮房挪出去。
李聪回头时，正好看见林希抱着账本从隔壁隔间出来。她扎着低马尾，发梢沾着碎纸屑，手指在算盘上拨得噼啪响，账本上的数字密密麻麻，用红笔圈出的赤字格外刺眼。
“材料弄好了，就是咱们的资产证明还差一截。”林希把账本放在桌上，指尖轻轻敲了敲“固定资产”那栏，“就这台二手服务器，还是上个月从旧货市场淘的，估值最多算五千。”
何胜利灌了口凉茶，眉头皱成个“川”字：“五千也得算！咱们现在就靠这台机器跑数据，等拿到扶持款，先换个大点的地方，再招两个人。”他说着，目光扫过墙上贴的“深圳互联网企业名录”，手指在“腾讯”“金蝶”的名字上顿了顿，“再过两年，咱们胜瑞也得在这上面占个位置。”
李聪没接话，只是把刚写好的代码保存到软盘里。他想起半年前，自己还在国营电子厂当技术员，每天对着老旧的机床，日子过得像上了发条的钟。直到何胜利找到他，揣着皱巴巴的五万块钱，说“咱们搞互联网，做企业管理软件，这是未来的风口”，他才咬咬牙辞了职，跟着何胜利钻进了这铁皮房。
“爸！妈！我回来了！”门口传来清脆的喊声，何瑞背着书包冲进来，校服裙上还沾着粉笔灰。
她刚上高二，放了学就往公司跑，要么帮林希整理单据，要么趴在角落看李聪写代码，偶尔还会插句嘴：“李哥，你这代码能不能弄个好看点的界面？跟DOS系统似的，太丑了。”
林希笑着拍了拍她的头：“就你懂！先把作业写了，今晚留你爸和李聪吃饭。”何瑞吐了吐舌头，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本，趴在铁桌上写起来，铅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，和键盘敲击声混在一起，倒有了几分热闹。
晚饭是在隔壁的快餐店打的，两荤一素，装在铝制饭盒里。何胜利给李聪夹了块红烧肉：“下个月咱们去跑第一个客户，是家做玩具出口的厂子，老板是我老战友，要是能成，咱们就能周转开了。”
李聪点点头，刚要张嘴，就听见铁皮房的门被推开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，手里拿着个黑色的公文包，脸色阴沉得吓人。
“何胜利，你欠我的十万块，什么时候还？”男人的声音像冰锥，扎得人心里发紧。
何胜利手里的筷子顿了顿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：“张总，再宽限两个月，等我拿到扶持款，肯定还你。”
“宽限？”张总冷笑一声，走到铁桌前，手指戳着桌上的服务器，“就靠这破玩意？我看你这公司，撑不过这个月！”何瑞攥紧了拳头，刚要说话，就被林希拉住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