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迅速架好直播设备——一台二手GoPro（运动相机品牌）、一个麦克风，还有我那台老爷笔记本，它运行时的嗡嗡声像是垂死的蜂群。调整摄像头，对着镜头咧出个赌徒式的笑容，刻意让声音显得亢奋，尽管我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：
"老铁们！都看到了吧？过气顶流直播指认凶手！是惊天黑幕还是炒作？
“我，马凡，巴黎第一（自封的）狗仔，今天就把话放这儿！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！关注点一点，小红心点起来，咱们现在就出发，直击枫丹白露疗养中心！看看是真相先蹦出来，还是我马凡先壮烈！"
弹幕开始滚动，像一条永不停息的河流：
"已关注！主播别怂！"
"赌五毛，你连医院大门都进不去！"
"桌角哥压力山大（这梗过不去了是吧）！"
"主播长得好像我前男友，一样猥琐哈哈哈。"
我一边插科打诨，一边抄起手机拨通老猫电话，开了公放。老猫是我在巴黎认识的技术宅，真名不详，据说因为某些"黑客行为"在国内待不下去才跑路来的。我们臭味相投，他提供技术支持，我负责前线作死，五五分成。
"猫爷！别撸代码了！起来接客！有大活儿！"
"吵什么...又是哪个明星出轨了？"老猫声音慵懒，背景是噼里啪啦的键盘声，估计又在哪个暗网论坛灌水。但他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，我敏锐地捕捉到了——他似乎在期待这个电话。
"比出轨劲爆！沈知夏刚直播指着个银发男人说他是凶手！快给我查她送哪个医院了！要精确坐标！还有——"我刻意压低声音，制造悬念，"重点查那个银发男人，特别是他脖子上的纹身。我觉得这人不简单。"
"沈知夏？她不是凉透了吗？等着...枫丹白露疗养中心，十六区，专治有钱人的精神病和秘密。安保等级挺高啊，不过他们的预约系统有个很有趣的后门..."老猫的回答太快了，像是早有准备。我注意到他说"有趣"时那个微妙的停顿。
"隐私保险？"我眯起眼对着镜头，故意做出神秘兮兮的表情，"听见没？老铁们，越这种地方越有鬼！网友兄弟们，'开盒'那银发男人的任务交给你们了！人肉搜索搞起来！"
直播间网友瞬间化身福尔摩斯，各种猜测满天飞：
"查无此人！这男的是幽灵吗？"
"跨国逃犯？商业仇杀？"
"我记得有八卦说她有个神秘富二代男友，是不是他？"
"银发...让我想起那个英国古董商Croft..." "楼上+1，Croft家族超神秘的！"
"主播小心点，感觉这事不简单！"
我反复拖动直播最后几秒，盯着那纹身，心底发寒。我知道自己别无选择。鱼饵和钩子一起摆在我嘴边，不吃，就得死——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死亡，而是比死亡更可怕的：继续现在这种烂泥般的生活，直到某天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巴黎的某个角落。我的胎记又开始发烫，像是在催促我行动。这不仅仅是为了流量，更是为了确认——确认这个纹身和苏黎世那晚的是否相同，确认我能否从这个谜团中找到救赎。
"直播延迟+顶级医院+血案指控...这波流量不爆，我马凡名字倒过来写！"
我起身收拾装备，运动相机扫过右脚踝那块暗红色荆棘胎记，它隐隐发烫，像是被什么唤醒了。我把桌上那个拼多多九块九包邮的塑料听诊器塞进包——直觉告诉我，这破烂待会儿能派上用场。有时候，最荒诞的道具反而最能唬人。我摸了摸口袋里那把小刀，冰冷的触感让我稍微安心。苏黎世那晚，如果我当时有勇气用它...也许一切都会不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