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享受着金钱重新环绕的快感,享受着掌控自己命运、不用再陪任何人演戏的自由。
直到——
“东家,”我心腹掌柜面色凝重地递上一封密信,“京城来的消息,巡查江南盐务的钦差大臣定了,是……靖王萧绝,不日即将抵达扬州。”
我正在拨弄算盘的手一顿,象牙珠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。
萧绝?
他不在京城继续演他的深情戏码,跑来江南做什么?
盐务……这确实是一块肥肉,也是我近期布局的重点。他这一来,难免不会横生枝节。
我放下账本,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运河上千帆竞渡,熙熙攘攘。
“知道了。”我声音平静,“吩咐下去,按计划行事。另外,准备好拜帖,靖王殿下抵达之日,我亲自去为他接风洗尘。”
我得去会会他。
不是为了旧情,更不是自投罗网。
我只是需要确认,时隔一年,在我已经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之后,他,萧绝,是否还能认出我这缕从他亲手立的坟墓里爬出来的亡魂?
三日后,扬州最负盛名的茶楼一品香,我包下了二楼最好的雅间,以“弦公子”的身份,约见几位本地大盐商。
我一身月白男装,玉冠束发,手执一柄泥金折扇,言笑间将几位老狐狸似的盐商说得连连点头,初步的合作意向已然达成。
谈判间隙,我借口透气,走到雅间外的回廊,凭栏而望。
楼下大堂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,讲的正是京城靖王对亡妻情深不渝的故事。
“只见那靖王殿下,又在王妃衣冠冢前枯坐了一夜,露水沾衣犹不自知,真真是闻者伤心,见者流泪啊!”
我端起茶杯,掩去唇边一抹嘲讽的弧度。
萧绝,你的戏,是不是做得太足了些?
就在此时,楼梯口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,伴随着茶楼伙计殷勤的引导:“王爷,这边请,最好的雅间一直给您留着呢。”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,随即又恢复了冷静。
来了。
我缓缓转身,目光精准地投向楼梯口。
为首之人,一身玄色锦袍,腰缠玉带,身姿挺拔如松。不是萧绝,又是谁?
他似乎心有所感,几乎是在我看向他的瞬间,也抬眸望来。
两道目光,在空中骤然相撞。
那里面没有震惊,没有骇然,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意外都没有。
只有一种……一种如同深海般暗沉、仿佛猎人终于找到了寻觅已久的猎物般的——势在必得。
他脚步未停,径直朝着我的方向走来,随从们自动停留在几步之外。
雅间里的盐商们也察觉到了动静,纷纷探头,见到是钦差王爷,吓得大气不敢出。
萧绝在我面前站定,垂眸,目光如同实质,一寸寸扫过我的脸以及我刻意修饰过的喉结。
然后,我听见他开口,声音低沉,听不出喜怒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:
“弦公子?”他微微颔首,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,“久仰大名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锁死我的眼睛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:
“你,与本王一位故人,甚是相似。”
我迎上他的目光,没有丝毫闪躲,手中折扇“唰”地一声展开,露出扇面上“招财进宝”四个张扬的大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