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，我朝他拱手，行了一个标准的商人见面礼，语气淡然，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：
“王爷，幸会。”
“想必是您认错人了。”
我抬起眼，直视着他深不见底的瞳孔，声音平稳，确保周围的每一个人都能听清：
“您说的那位故人，听闻早已在一年前，便葬身火海，尸骨无存了。”
我那句“尸骨无存”话音落下，整个二楼回廊仿佛连呼吸声都消失了。
几位刚才还谈笑风生的盐商，此刻脸色煞白，谁不知道靖王殿下对亡妻“用情至深”？
我这句尸骨无存，简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，精准无比地往他心窝子里捅刀子，还是淬了毒的那种。
然而，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未到来。
萧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，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什么，快得让我几乎以为是错觉。
随即，他竟低低地笑了一声。
那笑声不高，却带着一种磨砺砂石的质感，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弦上。
“尸骨无存？弦公子消息倒是灵通。”
他往前踏了半步，距离更近，那股清冽的龙涎香气几乎将我包围。
他的目光不再盯着我的脸，而是缓缓下移，落在了我执扇的右手上。
我握着扇骨的指尖，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。
“是吗？”他语调平缓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，“可本王怎么觉得，弦公子连这执扇的姿态……都像极了她。”
“她生前，也最爱用一柄泥金折扇。夏日纳凉，冬日，呵，冬日她便抱着手炉，只看不扇。”他像是在回忆，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，语气平淡得令人心头发寒。
沈清弦确实喜欢折扇，尤其是泥金扇面的，这是我穿越而来时，原主身体自带的习惯，三年王妃生涯，我并未刻意改变。
没想到，他连这种细节都记得？
不，这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他此刻提起，意欲何为？
是试探？是威胁？还是……他已经确认了什么，只是在享受猫捉老鼠的乐趣？
我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，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商人式微笑，手腕一翻，折扇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，“唰”地合拢。
“王爷说笑了。”我用扇骨轻轻敲击着另一只手的掌心，动作带着几分男儿的洒脱，“这执扇之法，不过是江南文人雅士间流行的‘苏式执扇’，在下仰慕苏杭风雅，学了几分皮毛而已，若因此让王爷睹物思人，是在下的不是。”
我微微躬身，姿态放得极低，话却说得不卑不亢：“还请王爷节哀，莫要过于沉湎往事，伤了心神。”
萧绝看着我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，眸色更深。
他没有立刻接话，只是那目光，依旧沉甸甸地压在我身上，带着审视，更带着一种几乎要将我剥皮拆骨般的锐利。
周围的盐商和随从们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就在这时，楼梯口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，一名王府侍卫打扮的人快步上前，在萧绝耳边低语了几句。
萧绝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，随即又舒展开。
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，那眼神复杂难辨，有审视，有玩味，还有一丝……志在必得？
“本王尚有公务。”他终于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目光，“弦公子，我们……后会有期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