苍南瑹抬眼看过去，便见女子大约二十一二岁，似绸缎般的墨发梳着个惊鹄髻，头上簪着仁风普扇簪。
看起来既温婉又不失干净利落。
她长着一张极精致的脸蛋，肌肤也比四年前刚从边关回来时白皙了不少，更增加了几分大家闺秀的高雅矜贵。
“苍小姐，好久不见。”
竟是韩清酒！
她的出现让苍南瑹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动容。
她没有料到，在自己兄长的灵前，会见到韩家的人！
而韩清酒身后的高案上，正是自己兄长的牌位。
这个刺目的场景，使她袖中的手不由一点点收紧。
“你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排斥和抵触，韩清酒似乎早就料到。
她并未回答她的问题，而是唇角勾起淡淡的嘲讽，“苍小姐好像至今还不愿面对我？”
望着她胜利者高高在上的姿态，苍南瑹脑中不由闪过毒桑山里遍野浮尸，血流成河......
她眼中的戾气不断攀升，几乎下一刻就要动手时，指尖不经意碰触到那串佛珠。
她顿时浑身一僵，沸腾如火的血液霎时似被凉水浇灭，袖中蜷缩的手一点点松开。
她再扬起头时，眼中早无一开始的摈斥，甚至唇角还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，“韩小姐还和四年前一样喜欢戏言呢。”
她并未多说什么，可韩清酒眸光微微颤了一下。
但她很快镇定下来，再抬眼时，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敛尽。
她柳眉微拧，“谁与你戏言？今日看在你大哥的份上，更看在柳世伯和阿郗的面上，我姑且不与你计较四年前那件事。”
她望着她，眼里含着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，“我望你好自为之，为你兄长烧过香纸后，速速返回你的弥生庵去，省的大家看着心生不快！”
苍南瑹浅浅冷笑。
呵，一个二个都这么着急赶自己走？
这可不就是群鬼乱啸么？
若她们心中无鬼，又何必这么着急让自己消失呢。
不过，可能她们要失望了。
她不但不会走，还要一点点收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，更要将四年前的事情大白天下。
她自不是在乎那些虚名，而是她若要在洛城站稳脚跟，就必须将当年的事调查清楚。
夜风夹着香火的气味，卷起众人的衣角。
苍南瑹微微扬头，如画般的眉眼沾染着灯笼的光晕，美得惊心动魄。
她的唇角勾起一丝类似邪佞的笑，轻轻掀眸，语调悠闲，“韩小姐不愧是将门之后，心竟比河还宽，真是让人望尘莫及。”
在场的人皆是反应了一会，才尤不可信地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来。
眼观二人剑拔弩张的情境，和说话之人的神色，很明显苍南瑹不可能真的是在夸韩小姐。
那么，她是在讽刺韩小姐多管闲事吗？
不过想想也对。
这里是苍府，韩小姐却让苍家之人离开，确实有些不合情理。
但不管如何，这苍小姐也不能这样说人家韩小姐呀！
先不说韩小姐乃是当今正二品辅国大将军之女！
她还身居八品典仪。
况且四年前她对韩小姐做了那样的事，人家没有追究她的责任，她未感恩戴德就算了，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韩小姐的面子呢？
韩清酒显然也没有想到从前惯会忍气吞声、息事宁人的废物，今日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讥讽于她！
她是武将出身，更是仗着自己父亲大将军的身份，说动手就动手。
眼下也是顿时冷了脸，抬手就朝着苍南瑹那张皙白如玉的脸上打去！
她本就有武功在身，这一巴掌更是蓄足了力气，若真是打在人的脸上，估计没有十天半个月都缓不好。
在场的人早已预知苍南瑹的下场，只等那巴掌打得她哭喊求饶呢。
虽说韩将军官职没有苍将军高，可是如今韩府风头正盛，人丁兴旺。
而苍家即便有再高的荣耀，也只剩下苍南瑹这一个孤女，就算被欺负死了，也不会有人为她出头。
这其中的利害关系、孰轻孰重，在场没有人不明白。
然而却在这时，所有人蓦然瞪大了双眼，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倒吸一口凉气。
只见一直跟在苍南瑹身后，默默无闻的小侍女一把握住了韩清酒打下去的手腕。
而韩清酒如花似月的脸上，此刻布满痛苦之色。
“没想到时隔四年，韩小姐还是没有改掉这随时动手打人的毛病。”
苍南瑹微微挑眉，眸色淡淡的看着她。
“你、你！”
突如其来的变故令韩清酒又惊又怒，她长这么大，还从未有人敢这么当面忤逆她！
何况对方还是曾经被她所瞧不起，踩在脚下的蝼蚁！
相比于她的气急败坏，一身粗布衣裙的女子神情依旧宁静悠然。
她明明穿戴的最不起眼，却如世间皎月，周身笼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清幽和气场。
“从前你打我那么多次，那是我愚不可及、自作自受，我也就认了。”
“可今后你若再对我动手，我可就不会再惯着你了。懂么？”
看着那张芳华绝代的脸，韩清酒眼里涌现出腾腾杀气。
可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也不曾在那小侍女手里动弹丝毫，更加怒不可遏。
“苍南瑹，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？四年前你意图加害于我，我本念在柳家的面子上没有追究于你，看来还是我太过心软了！”
苍南瑹幽幽抬眼，“韩小姐就这么肯定，四年前的事是我所为？”
韩清酒冷笑，“不是你还能是谁？”
她恨恨道：“当年被抓的洪飞等人可是亲口承认，是苍家大小姐指派他们在我必经之地设下埋伏，企图加害于我。难道时至今日，你还想抵赖不成？”
“呵，抵赖？”
苍南瑹那双明明看起来带着浅显的笑意，却让人浑身无端生寒的眼看着她。
“我哪里抵赖的了？听闻洪飞等人被抓后没几天便一个个突发疾病而死，就算是我现在想翻案自证清白，也死无对证不是么？”
韩清酒冷笑，“人常说善恶之报，如影随形。你们恶事做尽，自然要遭到报应的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