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已完结)
我有一个自年少便欢喜的人。
所有人都知晓,唯独他不知。
六岁那年大雪,我族一百八十人惨遭仇家灭门,父母拼死将我送出。
我跑了很久很久,最终倒在雪地,寒风刺骨,仿佛已经踏入地府。
有一人执伞出现,白衣胜雪......
1 雪夜遇
六岁那年的雪,下得能埋住半个人。
阿昭缩在破败的山神庙角落,怀里揣着母亲塞给她的半块玉佩,玉上刻着个“昭”字,是她的名字。庙门破了个大洞,寒风卷着雪沫灌进来,她冻得牙齿打颤,浑身的伤口像被撒了盐,疼得钻心。
三天前,她还是镇国公府的小郡主,穿着狐裘袄子,在暖阁里看母亲描花样子。可现在,府里的一百八十口人,都成了仇家刀下的冤魂。她记得父亲把她塞进暗渠时,声音嘶哑:“阿昭,活下去,别回头。”
暗渠里的水冰得刺骨,她顺着水流漂了不知多久,直到被冲到城外的雪地。她跑啊跑,鞋早就跑丢了,脚底板磨得血肉模糊,最后一头栽倒在山神庙前,意识模糊间,只觉得有人用温热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。
“还活着。”
那声音清润,像碎冰敲在玉盏上。阿昭费力地睁开眼,看见一片白——不是雪的白,是那人的衣袍,比雪还干净。他手里举着把油纸伞,伞面绘着墨竹,伞沿垂落的雪珠子,在他脚边积了薄薄一层。
“你是谁?”阿昭的声音哑得像破锣。
那人蹲下身,摘了她脸上沾着的雪粒:“我叫谢临。”他脱下外袍,裹在她身上,袍角带着淡淡的松木香,“跟我走吧,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。”
阿昭没力气反抗,也没心思问。她只知道,这个人身上很暖,暖得让她想掉眼泪。谢临抱起她时,她闻到他袖间有药香,混着松木香,成了她往后十年里,最安心的味道。
谢临住在城郊的竹坞,院子里种满了竹子,冬雪压在竹枝上,簌簌地落。他给她治伤,喂她喝药,药很苦,他就变戏法似的拿出颗蜜饯,放在她舌尖。
“你为什么救我?”阿昭终于有力气问。
谢临正在给她缠绷带,闻言动作顿了顿:“路过。”
他说得轻描淡写,可阿昭知道,这荒山野岭的雪夜,哪有那么多“路过”。她摸着怀里的玉佩,没再追问。她怕问多了,这人会烦,会把她赶走。
伤好后,阿昭跪在谢临面前,磕了三个响头:“先生,让我留下来吧,我什么都能做。”
谢临正在看书,书页上的字她认不全。他抬眸看她,眸色像深潭里的水:“你想留下做什么?”
“我想拜您为师。”阿昭的声音发颤,“我想学本事,想……想知道是谁杀了我爹娘。”
谢临沉默了很久,久到阿昭以为他会拒绝,他才合上书:“我教你读书写字,教你强身健体,但报仇的事,你未必承受得住。”
阿昭用力点头:“我能承受。”
那年雪化时,竹坞里多了个小徒弟。谢临教她读《论语》,教她练剑,教她辨认草药。他话不多,却极细心——她怕黑,他便每晚在她窗台上放盏油灯;她学剑总走神,他便用竹枝轻轻敲她的手背;她写字歪歪扭扭,他便握着她的手,一笔一划地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