勋章旁边,是一份折叠起来的、边缘发黄的旧报纸。社会新闻版的一个小角落,报道了三年前那场轰动一时的工厂火灾,提到了有无名消防志愿者英勇救人的事迹,没有配图,名字也只用“某志愿者”代替。
我轻轻摩挲着勋章冰凉的表面,指尖划过那道右手上的伤疤。火光,浓烟,男人沉重的身体,房梁坍塌的巨响,皮肤被灼伤的剧痛……记忆的碎片汹涌而来,又被我死死压下去。
我不能回忆。回忆是软弱的同义词。在这个地方,软弱会要了我的命。
我存在的意义,就是扮演好苏晚这个“影子”,直到合约到期,拿到那笔能救我家人的钱。然后,彻底消失。
至于真相?它就像这枚被藏在保险箱深处的勋章,不见天日,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结局。
至少,在顾沉舟发现它之前,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。
平静(如果这种刻板的模仿能称为平静)的日子,被一个意外打破。
顾沉舟的商业对手,一个姓赵的老板,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我的存在,在一次商业晚宴上,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试探,对顾沉舟说:“顾总,听说您新娶的太太,和当年的林小姐,颇有几分神似?真是情深义重啊。”
当时我正挽着顾沉舟的手臂,扮演着温婉得体的女伴。我能清晰地感觉到,他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,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。
他没看那个赵老板,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,那眼神,冷得像冰锥,刺得我骨头缝都发寒。他没有当场发作,甚至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客套,但我知道,他动怒了。
不是因为对方的挑衅,而是因为“林知微”这个名字,从我这个“替身”身上被提及,对他而言,是一种玷污。
回程的车上,气压低得让人窒息。他一路无话,下颌线绷得紧紧的。
一进别墅大门,他猛地甩开我的手,力道之大,让我踉跄了一下。
“苏晚,”他转过身,眼神像是要将我凌迟,“我警告过你,安分守己。”
我稳住身形,低下头:“我没有……”
“没有?”他冷笑,一步步逼近,把我困在玄关的墙壁和他之间,“那为什么赵老狗会知道?是不是你按捺不住,想借着知微的名头,在外面招摇?”
他身上的酒气混合着冷冽的古龙水味道,形成一种极具压迫感的气息。我攥紧了手指,指甲陷进掌心。
“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过林小姐。”我试图解释,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颤抖。这颤抖在他听来,或许更像是心虚。
“闭嘴!”他低吼,手指猛地掐住我的下巴,迫使我对上他盛怒的双眼。那里面没有半分对待“白月光”应有的温柔,只有被冒犯的暴戾,“别忘了你的身份!你只是个影子,一个赝品!真以为顶着这张相似的脸,就能取代她吗?做梦!”
他的话,像淬了毒的刀子,一刀一刀,扎进我心里最疼的地方。
是啊,赝品。影子。
可我这张脸,我这条被他视如草芥的生命,曾经在火海里,为他搏过一线生机。
巨大的委屈和愤怒几乎要冲垮我的理智,我想尖叫,想撕破这虚伪的平静,想把真相狠狠摔在他脸上,看看他那时又会是什么表情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