蝉鸣撕开六月的热浪时,陈砚趴在堆满试卷的课桌上,笔尖在草稿纸洇开第三团墨渍。窗外的阳光把香樟树的影子拓在墙上,像幅被揉皱又展开的画,恍惚间竟与记忆深处那片刺眼的白光重叠——消毒水的味道,监护仪的蜂鸣,还有林薇薇最后那句轻飘飘的"陈砚,你太天真了",像根生锈的针,猝不及防刺进太阳穴。
他猛地抬起头,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。讲台上,数学老师正用三角尺敲着黑板:"这道解析几何的关键在于建立空间直角坐标系,你们看,以这个顶点为原点......"
熟悉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。陈砚盯着草稿纸上"2023年6月10日"的日期,指节用力到发白。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年,距离他做出那个改变一生的决定,还有整整十个月。
上一世的这个时候,他正把省重点高中的保送名额偷偷藏进抽屉。班主任找他谈了三次话,说以他的成绩,清北的大门几乎是敞开的,可他看着林薇薇红着眼睛说"陈砚,我成绩不好,只能考本地的师范,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",心就软得像块被晒化的糖。
他记得那天在学校后山的梧桐树下,林薇薇踮脚帮他整理衣领,发间的栀子花香混着夏末的风,甜得让人发昏。"我们考同一所大学,毕业就结婚,我当老师,你去研究所,周末一起逛菜市场,好不好?"她的睫毛很长,忽闪忽闪的,像停着两只蝴蝶。
他点头的瞬间,根本没想过那只蝴蝶会在多年后,扑扇着翅膀飞向别人的花园。
大学四年,他在本地的普通院校里,把能拿的奖学金都拿了个遍,却始终没放弃考研的念头。林薇薇起初还陪着他泡图书馆,后来渐渐来得少了,说"陈砚,你别太累了,我们这样安稳过日子不好吗"。他以为是自己忽略了她,偷偷攒钱买了条她念叨了很久的项链,却在生日那天,看到她从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,车主替她拉开门,手指暧昧地擦过她的手腕。
那天的雨下得很大,他站在公交站台,手里的丝绒盒子被雨水泡得发胀。林薇薇撑着伞走过来,脸上没有丝毫愧疚:"陈砚,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他能给我想要的生活,你呢?你的研究能当饭吃吗?"
后来的日子,像部快进的黑白电影。他把所有精力扑在学业上,三十岁那年终于进了国家重点实验室,却在一次实验事故中被紧急送往医院。弥留之际,他看到新闻里说,林薇薇嫁给了那个富商,在海外定居,采访里她笑着说"年轻时的爱情都是冲动,还是现实点好"。
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时,陈砚只有一个念头:如果能重来一次,他绝不会再为谁停下脚步。
"陈砚!这道题你来解一下!"
数学老师的声音让他一个激灵。他站起身,走到黑板前,拿起粉笔的手还在微微发颤。日光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,同学们的目光落在他背上,像细碎的针。
他深吸一口气,目光落在题目上。上一世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,那些被恋爱脑挤占的时光里,他曾无数次在深夜啃过这些知识点。粉笔划过黑板,发出沙沙的声响,坐标系、向量、参数方程......思路像被疏通的河道,顺畅得让他自己都惊讶。
"很好。"老师点点头,"步骤清晰,逻辑严谨,坐下吧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