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幕:缘起 · 惊梦
深夜,潇湘馆。
风雨敲打着窗外的翠竹,沙沙作响,像是无数只手在抓挠着薄薄的窗纸,又像是谁在低声啜泣。
林黛玉躺在病榻上,了无睡意。
白日里因一个荷包与宝玉生的那场闲气,此刻还堵在心口,化作一团散不去的郁结。她想着自己孤身一人,飘零于这富贵荣华的贾府,无父无母,无依无靠,不过是看人脸色的外人。一阵悲凉自心底涌起,直冲眼眶。
心痛神痴,泪水便断了线般滚落,浸湿了柔软的枕巾。
一滴,两滴……
就在一滴清泪砸在枕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水渍的瞬间,黛玉的神魂猛地一颤。
恍惚间,她坠入一个混沌初开的梦境。
四周是苍茫洪荒,日月无光。一块硕大无朋的五彩神石矗立在天地之间,它周身散发着温润的光华,庇护着脚下一株纤弱得几乎看不见的仙草。风霜雨雪,雷电交加,都被那巨石一一挡下,纹丝不动。
仙草在巨石的荫蔽下,安然生长,叶片上凝结着晶莹的露珠。
画面一转,一道刺目的金光撕裂天幕,如流星般坠落,直直射入下方那片灯火辉煌的府邸之中,悄无声息,无人察觉。
“咳咳!”
黛玉猛地从梦中惊醒,剧烈地咳嗽起来,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,闷得发慌。
她撑起身子,视线在昏暗的烛光中缓缓聚焦。
然后,她看到了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她闺房里的人。
或者说,不是人。
一个毛脸雷公嘴,穿着破旧僧袍的“和尚”,正大喇喇地坐在她的床边,一条腿翘在另一条腿上,还一抖一抖的。他一手抓耳挠腮,金色的眼瞳在昏暗中闪着奇异的光,直勾勾地打量着她。
“小丫头,你哭得老孙心烦意乱,俺那花果山的猴子猴孙都没你这般能哭。”
那声音沙哑又响亮,带着一股子野性,震得黛玉耳膜嗡嗡作响。
黛玉的第一个念头是:妖怪!
她张口欲呼,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,一个音都发不出来。恐惧攥住了她的心脏,让她浑身冰冷。
但黛玉毕竟是黛玉,心思比旁人多九个弯。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细细打量眼前这个“怪物”。他虽然相貌丑陋骇人,但那双金色的眼睛里,除了不耐烦,似乎并没有恶意。
见她只是瞪着眼,不说话也不叫喊,那毛脸和尚反倒有些意外。
“嘿,胆子倒是不小。”他把腿放下来,凑近了一些。
一股混杂着山野草木与熟透了的桃子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。
黛...玉...往后缩了缩,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尽管微弱得如同蚊蚋:“你……你是谁?为何会在此处?”
“俺乃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!”
他一拍胸脯,声音里满是自得。
“如今……暂且算是个斗战胜佛吧。”
孙悟空?齐天大圣?
这些只在戏文杂本里听过的名号,此刻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,让黛玉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是梦是真。
孙悟空见她一脸茫然,不耐烦地摆摆手。
“说了你也不懂。俺老孙本在西天听佛祖讲经,听得打瞌睡,元神出窍溜达,却被你这哭声给勾了过来。你这小丫头身上,有俺老孙的一段因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