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叶书惟,人人都说她性子沉闷,整日只知埋首故纸堆,连京城最时兴的“蝶恋花”绣样都认不全。
二婶刘氏在家宴上当众发难,笑她一双巧手,做的却是过时活计,丢了国公府的脸面。
满堂宾客,皆以为这是一场稳赢的羞辱。
没人知道,叶书惟从不屑与燕雀争鸣。
她指尖捻动的,是早已失传的前朝宫廷秘技。
她复原的,是连当今皇后都求而不得的绝代风华。
当她云淡风轻地挽起袖口,那惊艳绝伦的双面三异绣,便是一记无声却响亮的耳光。
一针,一针,绣出的不仅是山川草木,更是大家嫡女的铮铮傲骨。
这京城所谓的“时兴”,在她面前,不过是跳梁小丑的自娱自乐。
1
国公府老太君的寿宴,暖寿堂里熏香缭绕。
那香气腻得慌,混着人声,像一锅熬得太久,快要糊底的甜粥。
我坐在靠窗的位置,离主桌不远不近。
这个距离正好。
既能全了礼数,又能让我悄悄走神。
我的视线落在自己月白常服的袖口上。
一尾小小的锦鲤,藏在卷云纹里,活的一样。
这是我花了三个月,才从一本残破的古籍里复原出的针法。
叫“潜鳞”。
可惜,没人看得懂。
“书惟,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发呆?”
尖细的声音,带着一股子热络的假笑,刺破了我小小的安静。
是二婶,刘氏。
她今天穿得尤其招摇,一身石榴红的遍地金通袖袄,头上的赤金点翠晃得人眼晕。
她女儿,我的堂妹叶锦柔,就跟在她身后。
叶锦柔今天画着京城最时兴的桃花妆,眼波流转,顾盼生辉。
她是京城有名的才女,诗词书画,样样精通,尤其是一手苏绣,被誉为“京城第一针”。
我放下茶盏,站起身,微微屈膝。
“二婶。”
刘氏一把拉住我的手,力道不小,指甲隔着衣料掐得我有点疼。
“哎哟,自家人,这么客气做什么。”
她上上下下打量我,目光最后落在我素净的衣裙上,嘴角撇了一下。
那点轻蔑,藏都懒得藏。
“我们书惟就是这样,性子淡,不爱凑热闹。瞧瞧这身衣裳,多素净,和你祖母年轻时一个样,就是……”
她故意顿住,拉长了声音。
“就是这绣活儿,看着有些年头了。”
来了。
每年家宴,总要有这么一出。
不是说我性子孤僻,就是说我穿戴老气。
今年,轮到我的绣活儿了。
叶锦柔适时地上前,挽住她娘的胳膊,声音娇柔得能掐出水来。
“娘,您说什么呢?姐姐这是雅致。”
她嘴上说着好话,眼睛却瞟向我的袖口,那眼神里的优越感,快要溢出来。
“只是姐姐,你这袖口上的鲤鱼,针脚似乎有些……古怪?妹妹愚钝,竟是看不出这是哪家的针法。”
她一开口,周围几位夫人的目光也跟着聚了过来。
一位王夫人捻着帕子,凑近了些。
“哎,锦柔不说我还没注意。这针法,确实没见过。看着针脚细密,就是这配色和走线,不像是时下流行的样子。”
另一位李夫人也附和:“是啊,如今京城里的小姐们,都爱绣些娇艳的花样子,像锦柔上个月在百花会上露的那手‘蝶恋花’,活灵活,真跟蝴蝶落在身上似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