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,他握着她的手,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与恳求,声音嘶哑:“清欢,助我。这江山太重,内忧外患,我一人……扛不起。唯有你的灵力,能稳社稷,安民心。嫁给我,做我的王妃,与我共享这天下,好不好?”
那时,他眼底或许也曾有过一丝真诚。
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?
是从她为了启动护国大阵,第一次在他面前呕出心头血开始?还是从他渐渐坐稳龙椅,羽翼丰满,却发现她的存在,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,他的江山,他的安稳,甚至是他的命,都是靠一个女人“施舍”来的灵力维系开始?
又或者,是从这个楚楚可怜、满心满眼只有他、从不提什么灵力江山、只会软语安慰的柳如烟出现开始?
他忘了。忘了他当年深中奇毒,缠绵病榻奄奄一息时,是谁不顾反噬,彻夜不眠,用最本源的灵力为他续命,自己却元气大伤,闭关数月;忘了那一年天河决堤,洪涝滔天,饿殍遍野时,是谁以身为引,立于风口浪尖,强行逼退洪水,自己却灵力溃散,沉疴难起,几乎丧命;忘了三年前敌军百万雄兵压境,兵临城下,朝野震动时,是谁毅然踏上这朱雀门城墙,以魂为祭,逼退强敌,换回他一身荣耀与这太平盛世。
他只记得,她强大,她是大楚祭司,所以她付出是应当应分。
他只看见,她清冷,她不会如柳如烟般撒娇弄痴,所以她的爱意深沉,在他眼中便成了别有用心,成了“施舍”。
十年。整整十年。她倾尽所有,付出灵力、健康、乃至作为女子最美好的年华,换来的,竟是他搂着新宠,一句轻飘飘的“别摆出这副施舍的模样”,一句厌弃的“平白惹人晦气”。
“咳咳……”胸腔里翻涌的血气再也压制不住,楚清欢猛地咳嗽起来,她飞快地用袖口掩住唇,一阵剧烈的撕扯般的痛楚从心肺间蔓延开。放下手时,雪白的袖口内侧,已然洇开了一小团触目惊心的暗红。
旁边的柳如烟似乎被这咳血的模样吓到,轻轻“呀”了一声,声音娇柔婉转,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,柔弱无骨地更紧地偎进萧执怀里,仿佛她是多么易碎的珍宝。
萧执的眉头瞬间皱得更紧,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毫不掩饰的厌弃,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了兴致的愠怒:“身子不好就回去好生歇着!在这里咳血,成何体统!平白惹人晦气!”
“晦气……”楚清欢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,唇角极轻、极缓地勾起了一抹弧度,那笑容里,充满了无尽的荒凉与自嘲。
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曾经让她倾尽一切去爱、去守护的男人,他正低头温声安抚着怀中的佳人,那侧影是她从未得到过的温柔。
她眼底最后一点微弱的光,终于彻底熄灭了,只剩下死寂的灰烬。
没有再说什么,她缓缓转身,挺直了脊背,一步一步,踏出了那温暖如春却让她如坠冰窟的宫殿。单薄的背影在空旷殿门的映衬下,显得格外孤绝。
……
思绪被城墙下方骤然爆发的、更加喧天的锣鼓和百姓们狂热的欢呼声拽回。是册妃仪仗游街,与民同乐。
“陛下万岁!贵妃娘娘千岁!”的声浪,一阵高过一阵,穿透冰冷的夜空,直抵这高高的观星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