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王象征的冕旒掉落在地,被紧随其后的禁军慌乱中踩得粉碎。柳如烟在他身后惊慌失措地呼喊:“陛下!陛下您要去哪里?!”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见,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自己如擂鼓般疯狂的心跳。
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,几乎要炸开——阻止她!抓住她!不能让她就这样消失!
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那通往观星台的高高台阶,风灌满了他明黄色的龙袍,扯乱了他束得一丝不苟的发髻,玉冠歪斜,形容狼狈不堪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,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、撕裂般的痛楚,几乎要破膛而出。
终于,他冲上了观星台。
视野里,只剩下最后一幕——
楚清欢的身体大半已化为漫天飞舞的、闪着微光的白色花瓣,只剩下一个模糊的、透明的轮廓。她似乎……最后回头,看了他一眼。
那眼神,空茫,死寂,没有任何情绪,没有恨,也没有爱。
仿佛在看他,又仿佛只是透过他,看向更遥远的、他永远无法触及的虚空。
然后,那最后的轮廓,也彻底消散,融入了那场盛大而凄美的花雨之中。
幽蓝色的魂火,在她彻底消散的瞬间,骤然熄灭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漫天飞舞的白色花瓣,如同失去了最后一丝维系的力量,被狂风更猛烈地卷向四面八方,洒向整个皇城,洒向这片她曾用生命和灵魂守护的江山社稷。
原地,空无一物。
没有血肉,没有骸骨,甚至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。
只有一件失去了主人、空空荡荡的祭司袍,缓缓飘落,如同折翼的蝶,无声地覆在冰冷的青石地上。
还有一枚她从不离身的、用来温养他体内旧伤的、触手生温的冰玉佩,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落在袍子旁边,碎成了几瓣,那清脆的碎裂声,在死寂的观星台上,显得格外刺耳。
萧执踉跄着扑过去,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,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。
他颤抖地伸出手,五指痉挛般地张开,想要抓住什么,抓住那片衣角,抓住一缕花瓣,抓住……那个刚刚在他眼前消散的人。
却只来得及,抓住一片即将被风卷走的、绣着金色祈福云纹的玄色袍角。
布料冰凉而柔软的触感,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手心一阵剧烈的、钻心的刺痛。
就在这时,一个极其平静,没有丝毫波澜,却又带着某种古老而不可违逆的法则力量的声音,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,清晰得如同耳语,却又冰冷得如同来自九幽黄泉,带着最后的、彻底的诀别:
【萧执。】
她直呼他的名字,不再是陛下,不再是夫君。疏离得如同陌路。
【我用我的命,换你江山永固。】
【从此,你我生死不见。】
声音戛然而止。
没有怨恨的诅咒,没有泣血的控诉,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。
只有这最后一句,平静的、彻底的、斩断所有因果与牵连的诀别。
生死不见。
魂飞魄散,连冥府黄泉都不入,自然……生死永隔,再无相见之期。
萧执死死地、用尽全身力气攥着那片唯一的、残留着她气息的衣角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皮肉里,刺出殷红的血珠,顺着指缝渗出,滴落在冰冷的青石地上,晕开一小团暗色。他却毫无所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