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着林晨蹲在那里,很久很久,才慢慢站起身,转身回了画室,关上了门。仿佛也关上了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。
陆沉死死握着方向盘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他最终发动了车子,逃离般驶离了这条街。后视镜里,那个小小的画室越来越远,最终消失在视野的拐角。
他不知道,在他离开后不久,画室里的林晨,正对着画架上那幅未完成的肖像发呆。画布上的陆沉,眉眼轮廓已经清晰,唯独缺少了一双眼睛。
林晨拿起画笔,蘸了点颜料,试图勾勒,笔尖却悬在半空,久久无法落下。他颓然地放下笔,苦涩地扯了扯嘴角。
“我画不出了,陆沉。”他对着画布上的人像轻声说,“我画不出你最后看着我的眼神了。”
那种冰冷的,陌生的,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。
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,屏幕上是几天前收到的短信,来自一个陌生号码,内容是一张陆沉和一位优雅女士在餐厅用餐的偷拍照,附言:“陆苏两家好事将近。”
原来,不是空穴来风。
他点开通讯录,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,手指在拨号键上徘徊了许久,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。他删掉了输入框里那句“你还好吗?”,默默地关掉了手机。
窗外,天色渐渐暗了下来,又是一个阴沉的黄昏。画室里没有开灯,昏暗的光线中,未完成的肖像仿佛一个沉默的幽灵,提醒着他那些已经逝去的美好。
三
市第一医院心内科的走廊,总是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清冷气味。候诊区的塑料座椅上坐满了人,各种低声交谈、咳嗽声、孩子的哭闹声混杂在一起,形成一种令人焦虑的背景音。
林晨独自坐在角落的位置,低着头,看着自己有些磨损的鞋尖。他手里紧紧攥着几张挂号单和缴费单,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“37号,林晨。”电子叫号屏上终于出现了他的名字。
他深吸一口气,站起身,走向第三诊室。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完他带来的上一家医院的报告,又仔细看了看刚出来的心电图和心脏彩超结果,眉头微微蹙起。
“林先生,你之前在其他医院的诊断没有错,扩张型心肌病,而且情况比报告上显示的更不乐观。”医生的语气带着职业性的严肃,“心脏已经明显扩大,心功能很差。我强烈建议你立即住院,进行系统治疗,否则……”
医生后面的话,林晨有些听不真切了,耳朵里嗡嗡作响。他只看到医生的嘴巴在一张一合,“心力衰竭”、“预后不佳”、“最多一年”……这些词语像冰锥一样,一下下凿在他的心口。
“谢谢医生,”他听到自己异常平静的声音,“我再……考虑一下。”
医生似乎想再劝说什么,但看着他苍白而年轻的脸,最终只是叹了口气,在病历上飞快地写着:“患者拒绝住院,要求药物保守治疗,已告知风险。”
林晨拿着新的药方和一叠缴费单,步履有些虚浮地走出诊室。走廊里人来人往,他觉得自己像个游魂,与周围鲜活的生命格格不入。他走到缴费窗口前,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数字,默默地从钱包里拿出银行卡。卡里的余额,支付完这次检查和药费,已经所剩无几。住院?那对他而言是一笔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