唯一的路，在脚底下。
基地的B-9区，是工业废料处理中心。全部的工业垃圾——冷却液、废旧零件、有机废料——都会在这里被压缩、封装，然后通过一条长达三公里的超高压电磁弹射轨道，像炮弹一样，被发射到几百公里外，一个废弃的陨石坑里。
那条轨道，就是李尚武的发射井。
他计算过无数次，勘探艇的尺寸，刚好能塞进那条漆黑的轨道。唯一的难题是，废料处理中心的入口，需要两名不同部门的B级以上工程师同时授权，才能打开。
李尚武没这个权限。但他有李振华留下的东西。
行动定在基地的“休眠日”，也就是能源配给最低的那一天。每到这天，基地总是一片死寂。
李尚武像幽灵一般，在纵横交错的金属通道里快速穿行。他没有走主干道，而是钻进那些只有维修工才知道的，布满了管线和电缆的狭窄夹层里。他来到B-9区的外墙，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仪器，贴在厚重的铅化钢门上。
这是他老师当年的杰作之一，一台便携式的“结构谐振破解器”。它能在短短一分钟内，分析出门锁内部细微的机械结构和电流频率，然后模拟出完全吻合的开锁信号。在旧时代，这东西是用来应对紧急情况的，老师当时说它是重要的“应急处突快反装备”，唬得李尚武一愣一愣的。
现在，它在平时没了用场，倒是真成了李尚武唯一的“快反”钥匙。
“咔哒。”
沉重的钢门，无声地滑开了一条缝。
李尚武还没进去，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。
“李工，这么晚了，你来这里做什么？”
李尚武的后背瞬间绷紧。他猛地回头，看到了一个他最不想在这里见到的人——赵雪松。
基地里唯一的医生。五年前，就是这个女人，为了救一个孩子，差点把整座基地都搭进去。
今天的赵雪松还是穿着白大褂，手里拎着医疗箱，一脸疲惫，但双眼依然有神。她看着李尚武，又看了看那条门缝，眉头皱了起来。
“这里是禁区。你的权限，应该进不去吧？”
“喔，我来检查一下线路。”李尚武一出口，自己都有点后悔。这个谎撒得烂透了。
赵雪松没说话，只是静静地观察了他一阵。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，李尚武在暗自算着时间，想着自己是不是还能安全脱身。
这时候，赵雪松往前走了一步，压低了声音：“李尚武，五年前，总指挥同志在决定给‘启明星二号’建石棺的前一晚，来找过我。他问我，如果有一天，我们连抬头看星星的勇气都没了，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。”
李尚武心里一震。这种话，老师没有跟他讲过，他也没去问过。
“你现在，就是要找那个勇气去了，对吗？”赵雪松的目光扫过他鼓鼓囊囊的工装服，“还是说，你也要跟他一样，再去把什么东西给点了，让大家都陪着你一起，去看一场更大的烟花秀？”
“我不想再当圈里的牲口了。”李尚武吐了口气，越说越轻松，“你每天救死扶伤，是为了什么？为的是让大家伙能回到自己的铁笼子里，跟行尸走肉一样，数着日子等死吗？赵医生，你救的是命，但你救不了人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