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的目光重新落回李尚武身上。“你叫什么？”
“李尚武。”
男人点了点头，“行。你暂时死不了了。我，耿文明，这支舰队的头儿。”
李尚武被带到了一艘船的控制室。这里跟方舟一号的任何地方都毫无相似之处，遍地都是乱飞的电线和油腻的金属地板，人们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，大声地争论着，空气中混着汗味和劣质酒精的味道。这里很吵，但这种吵闹倒是充满了人味儿。
李尚武被安排在一个角落的监测台前。他身旁一名留着络腮胡的大汉塞过来一瓶不知道是什么酿的酒，味道刺鼻。
“新人啊？”大汉咧嘴一笑，“放轻松。跟咱们干，有肉吃。”
“我们去哪儿？”李尚武问。
“打猎。”络腮胡指了指主屏幕。
屏幕上，是一个小型的小行星矿站的结构图。数据显示，它刚刚启动了一台新型的水培系统，能量波动虽然不大，但在四周的寂静里，像是黑夜里的一根蜡烛。
“这帮蠢货，过了几天好日子，就忘了自己是谁了。”络腮胡不屑地说，“正好，咱们的营养液快没了。”
李尚武看着周围的技术员们熟练地操作着一套他从未见过的系统。他们把飞船的能量聚焦，通过复杂的矩阵，在宇宙中构建出一个巨大的、虚假的“文明指数”模型，再把假模型的坐标，精准地叠加到那座矿站上。
就像是用一把放大镜，把一根蜡烛的微光，放大成冲天大火。
“鱼饵撒下去了。”耿文明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，“等鱼来。”
控制室里安静了下来，大家盯着各自屏幕的数据。
不到十分钟，李尚武带上船的信号接收器，屏幕上的绿线出现了极度的扭曲。一股他再熟悉不过的、来自“清理者”的威压，笼罩了整个空间。
控制室的主屏幕上，那个代表矿站的光点瞬间消失，就像是被人用橡皮从画纸上擦掉了，擦得干干净净。
耿文明的声音再次响起，“打扫战场。回收组，优先把他们的水培系统完整地拆回来，别弄坏了。”
控制室里，爆发出嘈杂的欢呼声。人们互相击掌，庆祝这次“丰收”。络腮胡狠狠拍了李尚武的后背，大笑说：“看见没，小子？有这么些蠢货给咱们当诱饵，肉都是咱们的，‘管理员’连汤都喝不着！”
李尚武看着欢呼的人群，看着屏幕上正驶向那片残骸的回收艇，脑子一阵嗡嗡地，停不下来。
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反抗的战士。
搞了半天，他只是从一座安静的坟场，跳进了一群鬣狗的巢穴。
控制室里的欢呼声持续了很久。李尚武默默站在角落里，看着这群人为了一场卑劣的胜利而狂欢。那个络腮胡的大汉嘿嘿笑着，又递给他一瓶酒，他没接。
大汉咧了咧嘴，也不在意，自己灌了一大口，然后拍了拍李尚武的肩膀：“怎么，吓着了？习惯就好。你不当鬣狗，就只有当被吃的命。咱有了荤腥，谁还吃素啊，对吧？”
回收艇返航的时候，李尚武在屏幕上看到了络腮胡口中的荤腥。几个巨大的银色培养罐，还有一套完整的、结构精巧的水培循环系统。矿站里的人，大概也是不少力气，才把这些东西从旧时代的废墟里刨出来修好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