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条来自HR:“何语薇女士,恭喜您通过考核,正式入职……”
一条来自陈然,显示未读:“薇,等我三年。”
雨水顺着发梢滴在碎裂的屏幕上,那点光晃动着,模糊了字迹。
……
时间跳过去七年。同学会上,喧嚣吵嚷。有人在高谈阔论,不知怎的就提起了陈然,语气带着夸张的唏嘘:“……听说娶了哪个国外老板的女儿,生意做得更大了……”
何语薇正拿着纸巾,仔细地给身边的小女孩擦掉嘴角的水果渍。她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微笑,没接话。桌布之下,忽然有一只温暖的大手伸过来,轻轻扣住了她的掌心。
她转过头。当年那个在她摔倒在雨夜里、又毅然追去机场的男人,此刻正侧头看着她,用她早已听惯了的宁波话,低声问:“囡囡有点冷?要不要加件衣裳?”当年他为她追去机场,然后又无功而返,能做的就是守候她三年,三年后如果陈然回来兑现诺言,他将默默退出,如果……
餐厅巨大的玻璃窗外,是宁波城永不熄灭的璀璨霓虹。那些灯光流淌在玻璃上,形成一条条温暖的光河。这一次,她终于看清了,每盏灯火的下面,不过是无数像她一样的凡人,笨拙又努力地,一点点筑起属于自己的巢。
同学会的喧嚣像潮水一样退去。何语薇牵着女儿囡囡的小手,周恺拎着妻子的包和女儿的泰迪熊,一家三口走在宁波初夏微凉的夜风里。刚才席间关于陈然的议论,像一颗投入湖中的小石子,甚至没能在何语薇心湖里激起多少涟漪。它沉下去了,沉在如今这踏实、丰盈的生活底部,连回声都显得模糊遥远。
周恺的手始终温暖地包裹着她的。他不多问,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虎口,一种无声的、只存在于他们之间的默契语言。囡囡蹦蹦跳跳,叽叽喳喳复述着刚才看到的“那个会转的亮亮蛋糕”,童言稚语驱散了最后一点成年人世界带来的复杂气氛。
“妈妈,那个叔叔为什么去那么远的地方结婚呀?”囡囡忽然仰起脸问,孩子的记忆点和关注总是出其不意。 何语薇和周恺对视一眼,他弯下腰,一把将女儿捞起来扛在肩上: “因为那里有大海龟呀!囡囡想不想明天去海洋馆看大海龟?”注意力被成功转移,囡囡兴奋地欢呼起来。
是啊,明天。何语薇看着身旁这对父女,心里那片土地安稳而肥沃。明天她要送囡囡去幼儿园,然后去公司。她不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反复清洗帆布鞋、在HR目光下自惭形秽的实习生。七年,足够她在同一家公司从战战兢兢的新人,成长为某个重要部门不可或缺的中坚。她依旧不是最拔尖的那个,但她用近乎固执的负责和细致,赢得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和尊重。她的着装得体,妆容淡雅,说起方案时眼神坚定,带着一种被工作锤炼出的干净利落。
周末,他们常回周恺父母家。那是个位于老城区巷子里的家,不宽敞,但窗明几净,飘着饭菜香。婆婆炖得一手好汤,公公话不多,总是笑眯眯地看着囡囡满屋子跑。 最初,何语薇的小县城身份和陈然之前那段“差点跟有钱人家儿子跑掉”的传闻,也让婆婆有过微词。但日子是过出来的。何语薇不吭声,只是默默做事,下班再晚也抢着进厨房帮手,记得婆婆关节不好给她买护膝,公公喜欢听戏就攒钱给他买最好的戏票。她的好,是细水长流、熨帖人心的那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