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话,点到为止,却分量十足。
他这是在提醒李干事,这件事如果不能妥善解决,影响的将是整个红旗县的声誉。这个责任,她一个妇联干事担不起。
李干事的脸色彻底变了。她终于意识到,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孕妇,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。
她沉吟了许久,终于做出了决定。
“这样吧,”她看着高建军和王淑芬,语气不容置喙,“你们先带姜穗同志回去,让她好好休息。关于离婚和赔偿的问题,明天上午九点,都到街道办去,我们坐下来,好好谈。”
然后,她又转向我,语气缓和了许多:“姜穗同志,你看这样处理行吗?你放心,我们妇联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。”
我知道,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。
在医院里,他们不可能立刻拿出五百块钱。闹下去,只会让我自己更耗费心神。
我点了点头:“好,我听李干事的。”
王淑芬还想再闹,被李干事一个严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。
一场惊心动魄的产房大战,暂时落下了帷幕。
在高建军和王淑芬杀人般的目光中,我被陆泽远小心地扶下了手术台。
经过高建军身边时,我停下脚步,看着这个让我恶心透顶的男人,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,轻轻说了一句:
“高建军,你真让我看不起。”
他的身体猛地一僵,脸色瞬间惨白如纸。
6
回到那个所谓的“家”,空气几乎是凝固的。
这是一间典型的八十年代职工宿舍,水泥地,白灰墙,狭小而压抑。每一件家具,都散发着让我窒息的气息。
王淑芬一进门,就把手里的布包狠狠摔在桌上,发出一声巨响。
“五百块!她怎么敢开口的!一个不会下蛋的赔钱货,还想要五百块!我呸!”她叉着腰,唾沫星子横飞。
高建军坐在床边,埋着头,一声不吭,像个闷嘴葫芦。
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嚣,径直走到床边,开始收拾我的东西。
我的东西不多,几件换洗的衣服,一本我偷偷买来的高中数学习题集,还有我藏在床板下的三十几块钱和一些粮票。
这是我这两年省吃俭用,从牙缝里抠出来的全部家当。
“姜穗!你还在装死是不是?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?”王淑芬见我不搭理她,更是火冒三丈,冲过来就要抢我手里的包袱。
我侧身一躲,冷冷地看着她:“我的东西,你别碰。”
“你的东西?你吃我们家的,喝我们家的,你浑身上下哪样东西是你自己的?你就是我们高家买来的,还敢跟我横!”她那套理论又来了。
我懒得跟她争辩,只是把包袱抱得更紧了。
高建军终于抬起了头,他看着我,眼里带着一丝乞求:“穗子,别这样,我们有话好好说。今天在医院,是我不对,是我糊涂,我被我妈给说昏了头……”
他开始推卸责任,把一切都归咎于他妈。
“高建军,”我打断他,“你不用跟我解释。你是什么样的人,我今天算是彻底看清了。”
“你不是糊涂,你只是懦弱。你的骨头是软的,脊梁是弯的,谁强你就听谁的。以前你听你妈的,现在你看着我不好惹了,又想来听我的。你觉得,我还会要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