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奶奶开门时笑得慈祥,蓝布衫的袖口沾着点灰,手里还攥着块抹布。“小陈啊,这么早有事?”她拉着我的手,指腹在我手腕上摩挲,力道大得有些反常,“是不是又帮奶奶买东西了?”我刚想提收音机和猫的事,目光却落在她身后的客厅里——墙角堆着个旧纸箱,纸箱缝隙里露出来一角纸,那纸的颜色和质地,竟和我梦里看见的《大众电影》海报一模一样。
“奶奶,您家……最近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?”我试探着问。王奶奶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,眼神像蒙了层雾,直勾勾地盯着我身后的墙:“声音?没有啊……倒是明华,总说墙里闷得慌,想出来透透气。”她顿了顿,突然凑近我,声音压得很低:“小陈,你见过明华吗?他说他认识你,还说……你和他长得像。”
我后背一凉,刚想摇头,却听见隔壁传来“沙沙”声,像是有人用指甲刮墙,一下一下,和我梦里年轻人挠墙的节奏一模一样。王奶奶的嘴角慢慢往上扬,露出一个诡异的笑:“你听,明华在叫你呢……他说,想请你去墙里坐坐。”
就在这时,我突然想起张大爷收音机里的低语,想起煤球挠墙时露出的毛发,想起梦里年轻人掌心的钥匙——那些怪事,哪是什么巧合,分明是墙里的“儿子”在一点点引诱我,像钓鱼一样,用这些反常的迹象,勾着我的好奇心,让我一步步靠近那堵藏着人命的墙。
我干笑着往后退,说还有事要办,转身就往家跑。关门的瞬间,我瞥见王奶奶站在门口,手里还攥着那块抹布,抹布上沾着的墙灰里,竟混着几根黑色的头发——那头发的长度和粗细,和我上周在国营理发店剪的板寸,一模一样。
回到家,我靠在门上,心脏狂跳不止。墙根下的煤球又开始“呜呜”地叫,五斗柜上的收音机,不知何时竟自己打开了,还是那段哀怨的评弹,电流声里,男人的低语变得更清晰了:“来吧……进来吧……这里有你的位置……”
我突然明白,张大爷的收音机、刘婶的猫、我梦里的年轻人,都不是偶然——它们是墙里的“儿子”布下的诱饵,引诱着一个又一个像我这样的人,被好奇心驱使,一步步靠近那堵墙,最终成为他的“替身”,永远困在砖缝里,陪着他度过一个又一个冰冷的夜晚。
这些怪事像三块巨石压在我心头,直到拆迁办上门那天,我才知道它们或许都和隔壁的王奶奶有关。
那天下午,两个穿蓝布工装的工作人员拿着档案册在我家客厅踱步,其中一个翻到某一页时突然皱眉:“102室的户主陈明华,登记信息显示1983年就过世了,系统里没其他亲属记录,你说的王奶奶……是租户?”
我手里的搪瓷杯“哐当”撞在三斗柜上,橘子汽水洒了一地:“不可能!王奶奶说这是她的房子,她儿子早年去深圳‘下海’出差,走了就没回来,她一直在等……”
工作人员指尖在“陈明华”的名字上敲了敲,钢笔帽转得哗哗响:“我们查了市档案馆的底档,陈明华是1978年的返城知青,登记的死因是‘意外’,但当年管片的民警私下说,其实是自杀——他妈妈有严重的精神问题,总把他锁在家里,说‘怕他跟人跑了’,最后他在墙上撞了头,血把墙皮都洇透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