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啊,水深着呢。
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,慢慢从泥里站起来,拍掉身上的污泥。
脸上的虚弱和无助瞬间褪去,只剩下冰冷的恨意。
我掏出手机,拨通了一个号码。
「喂,周教授。对,是我,江晚。一切顺利,白额食贝蛏已经全部进入清水湾的生态系统了。」
电话那头传来苍老而沉稳的声音:「小晚,你确定要这么做吗?这种生物一旦扩散,对整个海湾的生态都是毁灭性的。」
我望着远处那片海,十年前,我哥江潮就是从那里跳下去的。
「教授,」我平静地说,「我等这一天,已经等了十年了。」
他们不知道,这些被他们当成宝贝抢走的「金线蛏」,是我花了整整八年时间,在实验室里培育出来的魔鬼。
白额食贝蛏,一种繁殖能力极强,专门以其他贝类为食的掠食性物种。
它们会像病毒一样,悄无声息地吞噬掉这片海湾里,所有人的希望。
2.
十年前,我哥江潮是清水湾的骄傲。
他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,毕业后没留在大城市,而是带着所有积蓄和贷款,回到村里承包了最大的一片滩涂,搞科学养殖。
他引进的「金线蛏」,品质极佳,很快就拿到了市里好几家高档酒店的专供合同。
眼看着第一批蛏子即将上市,我们家马上就能还清贷款,过上好日子。
可一夜之间,所有都毁了。
满池的蛏子苗,一夜死绝,水面上漂着一层白沫,腥臭熏天。
我哥疯了一样冲进滩涂,捞起一把死苗,喃喃自语:「不可能,不可能……」
是陈富贵,带着一群村民「好心」地围了过来。
「哎呀,江潮,这是怎么了?是不是你这苗本身就有问题?」
「肯定是管理不善,太年轻了,没经验。」
「可惜了这片滩涂,还不如给我们这些老的来弄。」
他们七嘴八舌,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,插在我哥心上。
我妈不信邪,她拿着水样去市里检测,报告清清楚楚地写着:水体中含有高浓度的「绝户药」,一种专门针对贝类的剧毒农药。
这不是意外,是投毒。
我妈拿着报告去报案,警察来村里调查。
可陈富贵他们早就串通好了,互相作证,都说那晚没看见任何可疑的人。反而暗示,是我哥自己经营不善,想骗保。
没有证据,没有目击者,最后,这件事被定性为「意外污染」,不了了之。
专供合同作废,银行催债,我哥血本无归。
那个总是笑着说要让全家过上好日子的男人,在一个深夜,默默地走向了那片埋葬了他所有心血的滩涂,再也没有回来。
家里卖了房,抵了债,我妈一夜白头。
办完我哥的后事,我妈拉着我的手,跪在坟前,一遍遍地说:「晚晚,我们走,离这个地方远远的,再也不回来了。」
我看着坟上那张年轻的黑白照片,摇了摇头。
「妈,我不走。」
那一刻,仇恨的种子在我心里生了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