狄昰觉得自己二十八岁这年，人生就像台老旧的洗衣机，转来转去都是同一件皱巴巴的衬衫 —— 朝九晚五挤地铁，周末宅家点外卖，连小区楼下便利店的阿姨都能精准报出他每次必买的卤蛋和冰可乐。上周二他去买东西，阿姨还笑着问：“小狄啊，今天还是老样子？卤蛋要剥壳不？” 他当时只能尴尬点头，心里却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，心想自己这日子过得也太没新意了，连个能改变饮食习惯的理由都没有。
直到那个周五傍晚，五山地铁站的人流像被按了慢放键。平时他都只顾着埋头往前冲，生怕错过末班车，那天却因为早上多喝了杯咖啡，精神头格外足，脚步也慢了些。就是这不经意的放慢，让他看见了那个小姑娘，脑子里的洗衣机突然卡了壳，所有嘈杂都变成了无声电影的背景音。旁边大妈拎着的韭菜盒子味、小伙子耳机里漏出来的摇滚乐、地铁进站时的轰鸣声，全都消失了，眼里只剩下那个小小的身影。
那姑娘扎着低马尾，发尾还带着点没烫均匀的小卷毛，风一吹就轻轻晃，像只刚睡醒的小绵羊。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卫衣，胸前印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熊，小熊的一只眼睛还被洗得快要看不见了。手里攥着个快被捏变形的帆布包，包带缠了两圈透明胶带，胶带边缘都起了毛 —— 狄昰后来才知道，那是她妈用旧牛仔裤改的，原本的包带断了三次，每次都是她妈连夜用针线缝补，最后实在没办法才缠上胶带，说是 “这样结实，能用到毕业”。
最让他挪不开眼的是她走路的姿势，明明是在拥挤的地铁站里，人人都脚步匆匆，她却像踩着芭蕾舞步似的，脚尖轻轻点地，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晃，活脱脱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小仙子。就是这仙子好像有点路痴，站在换乘指示牌前皱着眉，手指还在牌子上戳来戳去，嘴里还小声嘀咕着：“不对啊，明明上次老师说往这边走的……” 那认真的模样，像在跟上面的文字吵架，可爱得让狄昰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狄昰当时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：这姑娘该不会是迷路的小学生吧？可再仔细一看，人家虽然个子不高，也就到他胸口，但眉眼间那股子青涩又灵动的劲儿，还有微微隆起的锁骨线条，分明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。他鬼使神差地放慢了脚步，跟在她身后，像个偷偷尾随糖果的馋猫。
其实他也知道这样挺没出息的，甚至有点像电视剧里的变态反派。有次他跟同事一起看刑侦剧，还吐槽里面跟踪女主的反派 “没脑子，跟踪都不知道隐蔽点”，现在自己却干着同样的事，心里别提多别扭了。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找冠冕堂皇的理由：万一她真迷路了呢？这地铁站这么复杂，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？我这是做好事，保护未成年少女安全，绝对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！
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刻意，他还故意在自动贩卖机前停留了一会儿，假装纠结买可乐还是矿泉水。余光瞥见小姑娘往三号线方向走，他赶紧随便拿了瓶矿泉水，付了钱就快步跟上去。刚到站台，地铁就来了，他跟着小姑娘一起上了车，还特意找了个斜对角的位置坐下，假装看手机，实际上手机屏幕都没解锁，眼角余光一直瞟着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