钢笔尖刺破校服布料的瞬间,林知意听见了自己魂魄的颤栗——不是因为胳膊上渗出血珠的疼,而是因为她看见,不远处玉兰树下,苏晓冉正攥着那袋本该给“姐姐”的草莓酸奶,转身躲进了教学楼的阴影里。
此刻主导这具身体的是姐姐林知夏,可蜷缩在意识角落的知意,却比姐姐更清晰地感受到那支银色钢笔的恶意——笔帽没拔,赵曼琪的指甲掐着笔尾,像淬了毒的针,又往肉里摁了半分:“林知夏,你妈躺在病床上等死,你爸在工地当狗,你凭什么敢拒绝我?”
李薇在一旁笑,伸手夺过姐姐怀里的《庄子》,指甲刮过封面时发出刺耳的声响:“穷酸货还读庄子?我看你该读《怎么当条听话的狗》。”张雅则绕到身后,猛地拽住姐姐的马尾,把她的脸往斑驳的墙面上按——粗糙的水泥蹭得脸颊火辣辣地疼,知意能感觉到姐姐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却死死咬着唇没哭出声。
这是高二上学期的午休,教学楼后的杂物间弥漫着旧书本的霉味,混着赵曼琪身上刺鼻的香水味,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把她们姐妹俩困在里面。知意拼命往意识的边缘撞,想抢过身体的控制权,想把那支钢笔夺过来扔出去,可她的魂魄太弱了,像被水泡软的棉絮,撞上去只换来一阵眩晕。
她只能眼睁睁看着,看着赵曼琪把《庄子》撕成碎片,看着苏晓冉始终没有回头,看着姐姐的血滴在碎纸上,晕开一小片暗沉的红。
“下次再敢犟,就不是撕书这么简单了。”赵曼琪甩下这句话时,知意忽然在姐姐的意识里捕捉到一丝绝望——那是比身体的疼痛更刺骨的冷,像寒冬里泼在身上的冰水,瞬间浇透了她们共享的这具躯体。
知意不知道的是,这只是噩梦的开始。那支银色钢笔,那本撕碎的《庄子》,还有苏晓冉躲闪的背影,会在不久后的圣诞节,变成一把更锋利的刀,把她们的人生,彻底劈成黑暗与等待光明的两半。而她这个连主导身体都做不到的“影子”,终有一天,要带着姐姐的骨血执念,从深渊里爬出来,把所有亏欠,连本带利地讨回来。
碎片落在脸上时,知夏尝到了一丝油墨味,混着嘴角被撞破的铁锈味,涩得发苦。
从那天起,霸凌成了知夏的日常。
她们会在她的课桌里塞死老鼠——早上打开抽屉时,灰色的毛团滚出来,吓得她差点叫出声;会在她的水杯里加粉笔灰——课间喝口水,满嘴都是砂砾感;会在走廊里故意把她撞倒,然后笑着说“不好意思,没看见”。知夏不敢告诉父母——爸爸的腿还没好,每次换药时都咬着牙不吭声;妈妈躺在病床上需要静养,上次她哭着说起被欺负,妈妈当晚就发起了高烧。她也找过班主任老陈,可老陈只是推了推眼镜,办公桌上还放着赵曼琪妈妈送来的高档水果篮:“赵曼琪同学家境好,平时是活泼了点,但肯定不会故意欺负人。知夏,你是不是太敏感了?同学之间要互相包容。”
知意知道,老陈收了好处。有次她跟着知夏去办公室,听见老陈跟赵曼琪说:“你爸最近在帮学校申请经费,你在班里多担待点,别让老师为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