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年不见,他还是老样子,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,身形挺拔。
只是眼神比过去更冷,更沉。
他身后跟下来几个同样黑西装的保镖,往那一站,整个小区的气温都好像降了几度。
刚才还嘈杂的邻里,瞬间鸦雀无声。
他穿过人群,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,径直走向我们。
他脱下西装外套,一把将安安裹住,抱进怀里。
当他的视线落在我儿子手背那片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时,他眼中最后一丝温度,彻底消失了。
张大妈看来了个穿得人模狗样的,胆子又壮了起来。
她叉着腰, 朝地上啐了一口。
“我当是谁呢,原来是这小野种的爹啊?”
“怎么着,想来撑腰?我告诉你,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!”
陆渊甚至没看她。
他身后的一个保镖上前一步。
凑到张大妈耳边,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,报出了一串名字和号码。
“城建局三处的王科长,是你儿子吧?”
“他最近在评副处,对吗?”
“这是他单位纪委书记的私人电话,需要我帮你拨过去,聊聊家风问题吗?”
张大妈脸上的横肉瞬间凝固了。
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,变得惨白。
她张了张嘴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,双腿一软,差点瘫在地上。
陆渊看都没看这场闹剧。
他走到那辆重型卡车旁,亲自拉开了后车厢的门锁。
“哗啦——”
数不清的、五颜六色的橡皮,像一场塑料的瀑布,倾泻而出。
瞬间在小区门口,堆成了一座坟。
一座橡皮的坟。
一个保镖递上一个大喇叭。
陆渊接过来,举到嘴边,冰冷的声音通过电流传遍了整个小区,也传向了不远处的清苑小学。
“三年二班的王老师!”
“你不是要公平吗?”
“我给你拉来了十万块钱的橡皮!”
“够你们全校学生用到博士毕业!”
“现在,滚下来,一块一块,给我儿子点清楚!”
周围死一般的寂静。
然后,是此起彼伏的、吸气的声音。
无数手机被举了起来,摄像头对准了这荒诞又震撼的一幕。
#最牛家长给老师送了一卡车橡皮#
我想,明天的本地头条,标题大概就是这个。
陆渊扔掉喇叭,抱紧安安,另一只手,拉住了我冰冷的手指。
他将我们带上那辆黑色的辉腾。
车门关上,隔绝了外面所有的惊愕与混乱。
他看着我,声音里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情绪。
“这,只是开胃菜。”
6.
辉腾的车厢隔音极好。
外面的喧嚣被关在另一个世界。
安安在我怀里,终于睡着了。
但他睡得不安稳,小小的眉头紧紧皱着,像是在做什么噩梦。
也许梦里,他还在用那块橡皮,一遍遍地擦着自己的手。
车内安静得只剩下我们三人的呼吸声。
陆渊握着方向盘的手,指节泛白。
“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?”
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。
这句话像一根针,瞬间刺破了我强撑了六年的硬壳。
眼泪决了堤。
“告诉你什么?”
“告诉你我带着儿子,像老鼠一样躲着你的家人?”